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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 【医治爱的河流】
文|杉杉
城市长大“公主癌晚期”的我,跟男友回他在“窑洞”的家过年,对在大商场卫生间都挑三拣四的我,上厕所成了我跨不出去的坎儿,和不太熟悉的亲戚睡一块我到底能不能接受,睡前还能洗热水澡吗?之前我千般担忧万般疑虑,但黄土地张开温暖怀抱,抱住了矫情的我。
糊里糊涂分手了
在我之前的人生里,窑洞是一种文化的符号。直到我认识了那个在窑洞中长大的男孩、和他恋爱并且和他回了一次老家,这种文化才在真实的生活中活了过来。
我们在上海的大学相识并且第一次恋爱,但不久就因为各种不合分手了。之后我们毕业,在上海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行业开始工作。两年半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们再一次决定恋爱,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开始考虑一同组建家庭。第一次和他谈恋爱时因为我们自己的一些不成熟几乎上演了一场闹剧,很快分手。要问我为什么,我最喜欢用的理由就是我们实在差别太大,无法走到一起。
虽然大学时他也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起他住窑洞、说起山洼洼那边的故事,但好像一道校园的围墙隔住了某些我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我把那些全当故事听,做梦的年纪碰上这些故事,我以为就有了爱情。对于完全陌生的另一种生活形态,起初我的确是被吸引的,但这样的好奇和一时兴趣却不足以在我们因为观念、习惯和期待等不同而发生冲突时继续维系爱情,所以,我理直气壮地分手了。
第二次恋爱之前几乎没有什么浪漫的追求,我们好像心照不宣地就这么自然地又绕回到彼此身边。因为有了之前的一些经验教训,还有分开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自己的反思和成长,这一次我们顺利地走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我们需要更多地进入对方的生活,拜访双方的父母,也去认识对方成长的地方。
格格不入
自从上学之后他就生活在城市里,所以对他而言进入我的生活虽然需要努力但不是完全未知。可对于我呢?他生长的地方对我来说却几乎是全新的,甚至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出生在四季都繁花盛开的南方城市,北方的黄土于我相当陌生。
虽然还在热恋的阶段,但“住窑洞”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浪漫,至少在当时我的想象里这不是我会喜欢的。关于我的担忧,我自己列过很长的清单,比如说:
不吃米饭光吃各样的面食我能坚持多少顿饭?
和还不太熟悉的亲戚睡一块儿我到底能不能接受?
在听不懂乡亲、亲戚说话的饭桌上我会有多么窘迫?
睡前还能洗个热水澡吗?
如果他的父母家人嫌弃我不会做家务怎么办?
以上的问题虽然困扰我,但想到在家时间也不会太久,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还能做好心理准备就坦然接受。可是对于在大商场里去卫生间都挑三拣四的我来说,上厕所成了我实在跨不出去的坎儿,总不能忍着吧……
很感恩的是,在我神经兮兮地做心理准备的过程里,身边的男朋友并没有嫌我事儿多麻烦,反而耐心地听我在所有琐事上可能会有的“不能接受”。
有时我噼里啪啦表达了一堆,事后我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妥——如果别人对我家乡的生活方式左一个“不能接受”,右一个“怎么可能”,我大概早就已经言辞激烈地“反驳”了,可是他却愿意忍耐我的矫情,体恤我在接受“不同”时表现的种种不适应。
那个时候我居然都没有问问,我的表达会不会无意间伤害他对家乡的深情或者他的自尊心。今天想来,在回家之前他坦诚地描述家里的情况是对我极大的信任,更是最好的保护;而在男朋友的邀请下,我一点点学习用正常的沟通方式,表达我的担忧和需要,这也帮助他在回家的种种细节里,清楚地表达了他对我的关心和在乎。
我一边为自己可能会有的和黄土高原的格格不入担忧着,一边又为自己的小矫情和男友的凡事忍耐形成的鲜明对比,而略略地羞愧着……就这样,我们跌跌撞撞地准备回家见父母。
黄土地抱住了矫情的我
然而,我所有的担忧疑虑在见到他家人的那一瞬间,统统都烟消云散。为了让我搭方便的航班,他的姐姐们连夜开车到附近的城市接我,回家路上就像接很久没回家的亲妹妹一样疼着照顾着。
那一刻我真心地希望这个就是自己的姐姐,甚至还偷偷地想着如果自己不是独生女,一直有这么几个贴心的姐姐那也是另一种幸福。回到老家的窑洞旁,虽然不能说爱到心都融化了,这的确太夸张;但大概是因为听男朋友说了太多,见到窑洞的那一刻居然有种“终于走到了”的感受。
几天时间里虽然食物确实都是我没见过或者不熟悉的,但看着男朋友的爸妈把热气腾腾的好东西送到我手里时,的确是暖暖的,甜甜的。亲戚们的话我几乎一句不懂,但听明白了他们夸我长得漂亮。他们赞美的语言朴实却真诚,直接了当地让我也喜欢上素未谋面的他们。晚上和姐姐们睡在老家的热炕上,心里温暖也踏实。
白天和他一起去爬山,去看他等落日的山头,也去走了走他小时候溜冰的那条小河。看着周围的土堆堆,我终于明白为啥我开玩笑说他土的时候,他总笑着告诉我他是土做的。的确,如果没有来过这里,我大概永远无法体会他和黄土地之间的感情。
我好像可以看到这里的山这里的土,如何参与他的生命塑造了部分的他。在老家再听他和我说从这里一步步走出黄土高原走到城市走到我身边的故事,我竟然第一次为我能被包括在这个和黄土有关的故事里而觉得荣幸。就算在来之前我千般担忧万般疑虑,但我似乎可以感到这片土地还有这里的人们,不在乎我那些自以为是的“嫌弃”,这里的黄土也张开温暖的怀抱,抱住了矫情的我。
在老家看过的夜空真的是我见过最美的,那时候抬头仰望才体会到:选择面对不同和他回家并且参与到他的生活里,让我的生命被拓宽而非被局限。
我庆幸,在男朋友的帮助和体恤下,我没有止步在我的挑剔和嫌弃里,而是如此荣幸地被另一个同样精彩广阔的世界接纳认可。的确,我不是非要喜欢黄土地不可;同理,我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让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必须要喜欢我疼爱我。
对男朋友的家人来说,也许我离那个他们期待的女朋友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万个格格不入,但他们并没有因为不同而拒绝或是挑剔,如此想来,他们的真心疼爱实属恩典。走的时候男朋友说我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却完美融入,这是我那些日子里听过的最动听的赞许。
真正的共同之处,让我们拥抱不同
回想恋爱的这一年时间,我和他也不是只在“回家见父母”这一件事情上体会着“不同”可能造成的冲突。往过去看,我们没有什么相同的经历,往前看,我们对生活的期待也总是会有差异。
刚开始谈恋爱,我妈妈知道我们差异如此之大就耐心地提醒过我,“这不是写小说看电视剧,坚持选择这个他作人生的伴侣,那你们之间的争吵矛盾只会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虽然你俩都认识几个字,读过几年书,丢到这个社会上肯定不会饿死,甚至也不一定会生活贫困,但天天为本来不需要沟通的鸡毛蒜皮争论,这日子过着也是苦啊。”
必须承认,妈妈真是放下了所有她本来会有的偏见,掏心掏肺地想帮助女儿选择一条不是那么苦的路。当需要和男朋友回家见父母时,忧心忡忡又没有耐心沟通的我想起了这些“妈妈的唠叨”,心里就想回去好好地谢谢妈妈,她的话也句句在理,丝毫没有蛮横。
的确,妈妈的建议已是这个世界能给的最好的建议了,“门当户对”就算不是为了面子,从实用的角度出发也是有益处的。但经过沉淀情绪,如今反思来看,这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简单地观察周围的夫妇,无论是门当户对还是兴趣相投,这些都并没有保证他们能轻松经营婚姻。事实上我们可能高估了人与人之间可能的相同。婚姻是一男一女的结合,光从性别和基本个体差异来说,这些“不同”就已经足够让两个自我为中心的人在某些合适的时候找到分道扬镳的理由。
成长背景的迥异,的确在一些问题上要求我们更多地磨合沟通,但从这次“回家”来看,最终帮助我们可以从争吵、挑剔里跳出来,真正和对方沟通并寻求和解的并不是这个世界告诉我们需要求同的那些事物。
如果没有他先放下自己,体恤我的需要,为了我的好处而选择耐心沟通;如果我不肯睁眼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原本不配别人如此接纳认可……那么我一定会像第一次一样逃跑。
必须承认的是,让我们放下自己看到对方的不是我们的“心智成熟”,更不是我们的“为爱疯狂”,这单单因为我们唯一的共同之处——我们都蒙恩得以认识上帝。在顽固地坚持自我中心时,是上帝叫我们知罪,并且在福音里先让我们被恩典安慰,从而我们才可以蹒跚地学习放下自己,用恩典的方式对待“不同”。
有一种爱不是自然而然的
他曾经和我说,因为深爱着自己的家乡和养育他成长的那片黄土地,所以他默默地期待着一个也能自然而然就深爱那片土地的姑娘。
我想我们都明白,我不是他原本期待的那一位,因为我对黄土高原和窑洞的喜爱并不是自然而然的。若不是和一个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恋爱了,这应该是一个我不会踏足的世界。
虽然我满心欢喜地吃饱喝足玩够了从男朋友家回来,但这不代表我保证可以如此满心欢喜地过一辈子。我能明白我爸妈眼里的那些担心,他们心疼自己的女儿,害怕将来的日子也许不容易。其实这些担心也在我计划将来的时候不时地窜上心头,在一些软弱的时刻,我也因为不能“自然而然”地爱而低落沮丧。
面对成长背景迥异的男友,如果我的盼望是能够自然而然、轻松地去爱或者自己强大到无论何种境况都能爱并爱他到底,那我将会永远失望,因为这才是真正无法到达的远方。有幸的是,上帝的福音让我听到关于爱不一样的诠释。
福音的信息首先让我重新认识完整的生命图景:我面对的终极困境根本不是未来丈夫的不同;让我不能称心如意地不是未来生活可能存在的不稳定;叫我不够满足的也不是爱情不能十全十美。人的终极问题是因为罪的缘故与神隔绝,自己作王。因此“爱”成为一个不自然的举动——它竟然要求一个习惯了凡事以自己为先的人放弃“我我我”的生活哲学而选择去拥抱另一个不同的个体!
这种放弃对每一个罪人都不是容易或者可以自然发生的,这是每一个罪人面对的无力,我是这样,人人都是。只有明白爱本身不是自然而然地,我才能面对自己一时犯难的情绪;也是在看到自己真实的境况和真实的无力后,我渐渐明白叫我爱得不自然的不是差异本身,而是我自己的罪。
如果我自己拒绝从罪中被救拔,那我永远不可能自然地爱上一个对的人。因为爱得不自然,我不得不在这个过程里放慢脚步,仔细地去学习和分辨。那能让我们在不同里拥抱彼此的爱,不会留下什么余地让我们依旧只爱自己,这种爱最终也不会允许我拿爱情当掩护,藏起心里掌管安全感的其他假神和偶像。
在写这篇短文的时候我也总会想到,那个从黄土高原出来的农村男孩儿要明白我的矫情、迁就我的脾气还有在乎我的生活习惯,这些对他来说大概也是不自然的。在某些细碎的生活场景里,看着身患“公主癌晚期”的我,他也没有因为“太不可思议”就一走了之。
如此想来,期待自然而然地爱上另一个人,或期望别人自然而然地爱和接纳自己都有一些不切实际。想明白这些,我才感慨,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够被与我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爱上并接纳,这是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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