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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俄罗斯诗人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的一首短诗----《蜡烛》:
闪耀着黄色的舌头
烛油缓慢流下。
我和你这样活着,
灵魂燃烧,身体融化。
这首诗引起我对蜡烛的一些回忆。
当年我在乡下教书,由于常常停电,抽屉里总会存放着不少蜡烛。
我喜欢在烛光下写作。那寂静而明亮的烛火,为我勾勒出遐思的氛围。我的想象仿佛展开翅膀,总会飞到遥远的地方。
我的书桌上,一根接一根的蜡烛悄然融化,化为笔下的不少篇章。而今读到那些文字,那一朵朵温馨的烛火就在眼前跳跃。
可惜的是,有些蜡烛在抽屉里,一直没有被点燃。这些蜡烛被杂物压断,变得支离破碎,粘上一层灰尘。还有一年夏天,天气格外炎热,抽屉里的蜡烛变得扭曲变形,无法再用了。
如果身为蜡烛,一生没有被点燃过,最终当作垃圾被丢掉,岂不是很悲哀吗?蜡烛如此,白白度过的人生也是这样啊!
“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的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创2:7)与动物不同,人人都有来自上帝的灵魂。就像有些蜡烛的烛芯从未点燃过,有些人终其一生,灵魂从未醒来。
人有灵魂,因而才有良知,有对善恶是非的分辨,有在黑白颠倒的时代说出真话的勇气。
当一个人的灵魂被唤醒,就如同一根蜡烛被点燃,发出明亮的光辉。
昨天看到吴冠中先生的一个视频,他说几百个齐白石也抵不过一个鲁迅。这话也许让许多人难以接受,但吴冠中说,从社会功能来讲,如果多个齐白石,或少个齐白石,不会有什么影响,而有没有鲁迅,这个民族的精神那就完全不一样。
我理解吴冠中的意思。齐白石有齐白石的价码,鲁迅有鲁迅的价值。对于一个昏昧的民族来说,齐白石的画当然能带来愉悦,但真正需要的是鲁迅深夜点亮的烛火。
吴冠中说,他第一次到绍兴时,找不到招待所,被安置在鲁迅的故居里。夜,寂无人声,他想听到鲁迅的咳嗽声。
鲁迅写作往往是在深夜时分。桌上的蜡烛静静地燃烧,陪伴着他的咳嗽声。
可惜,我们许久没有见到鲁迅的身影了。在这个人人害怕咳嗽的时代,我想听到鲁迅的咳嗽声。
一根蜡烛点燃的时候,便悄悄开始了融化。一个人说出真话的时候,往往会受到威胁。但一根蜡烛即使不点燃,也会在这个世界消失。一个人即使不说真话,又能苟活多长时间?
蜡烛的价值在于燃烧,燃烧的蜡烛虽然消失,却照亮了黑夜。人的价值在于灵魂,人的生命总会消失,但灵魂可以不死。
看过宗教改革先行者约翰.胡斯的传记电影---《暗夜烛光》,有个情节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约翰.胡斯是中世纪捷克著名神学家,他认为圣经至上,而非教皇制定的规条;教会的主权属于耶稣基督,而不是罗马教廷。对于教廷发行的赎罪券,胡斯毫不留情面地给予抨击。
罗马教廷采取禁止传教、开除教籍等种种手段,要求胡斯闭口。但胡斯说:“我宁愿死去,也不会沉默。”
1414年,罗马教廷在康斯坦茨举行宗教会议,要求胡斯参加会议。胡斯不顾劝阻,踏上行程。他决心申诉自己的主张,而把危险置于度外。
在这次会议上,约翰.胡斯遭到逮捕并判处火刑。教皇声称,如果他收回自己的观点,可免除刑罚。胡斯宣称,自己虽然不免一死,但真理“将从墓穴里站起来,发展壮大,得到永恒的胜利。”
在牢房里,胡斯与静静燃烧的蜡烛为伴。想到明天的火刑,心里也有所软弱。他把手指伸向烛火,因为灼痛赶紧缩回来。
然而在真话与苟活之间,胡斯最终选择了前者。他成了一支被点燃的蜡烛,真理的光辉穿透茫茫黑夜。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夜色已悄然来临。窗外纷纷扬扬飘飞着蚊蚋般的雪花,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我们既然无法回避黑暗,那就做一根有灵魂的蜡烛。即使生命融化,也要发出明亮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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