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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四、五岁吧,肯定在我七岁之前,有一天,我因不听话让妈妈很生气,她在一怒之下抖出一个秘密:“那两次堕胎,妳若死了,我今天就不会这样受气!”这一刀刺得我心很痛,鲜血在流,我感到快窒息了。是啊,为什么我不死去?我的出生原来使妈妈受了这么多的痛苦!我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母腹中时,父母已有五个孩子。父亲开车送货,靠微薄的收入养活妻儿,有时入不敷出,就要靠母亲到处张罗。贫贱夫妻百事哀,夫妇感情经不起打击,出现了红灯。母亲肩膀上的包袱已嫌太沉重,对肚中的我只感到担上加斤,不但两次服用中药要把我打掉,打不掉后还试图把已出生的我丢出窗外,却被护士小姐劝阻了。我也不知哪来的顽强生命力,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38年之久我收藏着这个伤痛,表面生活与常人无异,照样读书玩耍,长大了照样做工生活。不是我刻意遮掩,而是我不相信有人有兴趣关心。连至亲的父母都不想要的人,还有谁会爱惜,肯忍耐聆听呢?
这个深埋的伤口好像一个坑,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父母的责备、别人的批评都会使我陷入自卑的黑洞里,要挣扎好一阵子才能爬上来。我和兄姊之间也隔着不能逾越的鸿沟,我总觉得他们是父母想要的孩子,而我是父母不想要却无可奈何生下来的。我一直无法排除这种感觉,当然在我清醒的时候,我能体会父母其实也很爱我,在日常生活中照顾和养育我,和兄姊一样。另一方面,兄姊与我因年龄的差距而缺乏共同的兴趣,加上生活的忙碌,我们无法进入彼此的内心世界,我像生活在孤岛上。
也不知是否后遗症使然,我从小经常流鼻血,有时睡醒会发觉口里有血块,而枕边也染上了斑斑血迹。记得有一次,我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好像有东西塞在喉头,我大咳一声,吐出一大片血块,把身旁的姊姊吓了一跳。平时姊姊一见血就会发晕,那次竟然拿着血块惊慌地跑去给妈看:“妈,瑞虹吐血啦!”以后类似的事情差不多天天发生,家人也就见怪不怪,我也习以为常了。
也许出自求生的意志,也许是我反叛的性格,即使在小学一年级,我已懂得发奋图强,争取好成绩。不知是否下意识要向父母证明,我的存在不会令他们后悔。在学校老师和同学对我都很好,我好开心。但是好景不长,在二年级大考前两周我得了水痘,发烧至华氏104度。母亲抱着我去看医生,医生对她说:“妳的女儿可能活不下来,就算保住了命,她的脑袋也会损坏。”结果高烧持续了12天,可是妈妈不肯放弃,日夜辛劳地照顾我,直到我康复。妈,谢谢您不离不弃的爱。
病好了,老师让我补考,但我的脑海却是空白一片,病前所学的东西在记忆的匣子里完全不见了。我很气馁,成绩由前三名掉到倒数第三名。一直到六年级,我都是远远落在后面,后来连中学也考不上,我的自信心再次掉到谷底。我无法面对这种“失败”,有谁明白我已尽了力量,有谁看见我里面刮起的风暴?我愧对父母,使他们在亲友面前颜面尽失,无法为我感到骄傲。我再次成为家里的黑羊!
一两年后,1976年我们举家移民来到美国。新环境给了我新的机遇,我参加各种体育活动而且爱上了羽毛球;我打得不错,得了许多奖杯,后来还被选拔加入校队出外比赛。这些“成功”的经验使我的自信心又死灰复燃。此外,我对机械画图很感兴趣,在班上常被老师夸奖,为后来在大学主修建筑系埋下了种子。
但最大的转机来自我认识了爱我的上帝。我在体育馆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很热情地邀请我与她同去教会。起初我抱着怀疑不信的态度参加教会的查经班,在心里却很骄傲地发誓,要证明上帝是不存在的。我开始殷勤地查考圣经,两年半内把圣经看了几遍,在教会又常与基督徒争辩。奇怪的是,我越读上帝的话信心越增加;我又发觉两个兄姊去教会后对我关爱有加,我们之间的手足之情明显地改变了。最终,上帝赢了,我心悦诚服地归向祂,而且开始把信心从羽毛球艺转到耶稣基督身上。不错,羽毛球加强了我的信心,但它没有医治我内心的伤痕。
信主耶稣后,我明白了上帝饶恕的爱,也开始有勇气面对多年来隐藏在内心深处对父母的失望。我一次又一次流着眼泪,对主耶稣也对自己说:“我愿意饶恕他们。”可是每当与父母有争执时,童年的伤痛又会席卷心头,不能自已,然后又会为自己没有彻底饶恕他们而感到苦恼。
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日子,我与上帝越靠近,内心越渴望得到医治,渴望得着完全的释放。终于在2001年的一个晚上,我在上帝面前恳切呼求祂的帮助。我对上帝说:“主啊,祢知道我愿意饶恕父母,放下这件事。我也尽了一切的力量,可是为什么内心仍会为往事隐隐作痛呢?我一方面说饶恕,但另一方面仍未释怀,我感到自己很虚伪。求祢帮助我,医治我,我很疲倦,实在无力再挣扎下去了。”
我在上帝面前倾心吐意,差不多一个小时。祂听了我的祷告,赐下深邃的平安,那天晚上我进入一个从未有过最甜美的睡眠,醒来后一切都更新了,伤痛从此消失,不再缠绕我。我也能像主耶稣在十字架上的祷告:“求祢饶恕他们,因为他们所作的他们不知道。”我不知道当晚上帝动了什么“手术”,但我确实得到完全的医治,而且康复了。
既已康复,我就想跟父母好好地谈,为整件事画上句号。我想与他们分享主的饶恕所带来的真平安,若他们也在寻求饶恕,必定能有同样宝贵的经历。可是有一、两位兄姊认为父母已经老迈,恐怕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我只好放下,等候上帝的时间。
几年前(2013年),家人围坐在一起庆祝母亲节,我们轮流分享感激母亲的一件事。轮到我的时候,我就把自己患水痘,母亲如何背着我上下斜坡带我去看医生,每天辛劳照顾我那件事说出来。没想到母亲跟着说出她差点把我打掉的事,当时上帝感动我分享自己多年来的挣扎,以及祂如何医治和释放我。我补充说自己无意要他们道歉,只希望他们也认识这位上帝,这位愿意饶恕我们,也能帮助我们彼此饶恕的上帝。
话说完了,心中却出现很矛盾的感觉。我会不会破坏了当时这么美好的时光,抖出这个令人不安的话题?另一方面,我却感觉很平安,因为不是我,乃是母亲主动提出这件事,而且这是全家一同面对此事的良机。虽然我不知道父母和兄姊过后会怎样想,但我相信上帝在其中一定有祂的作为。
翌年,父母信主了!母亲曾这样分享她信主的心路历程:
“我每天出外散步,一想起过往的事就会流泪。瑞虹不开心我感受得到,她未信主之前在家总是沉默寡言,信主后人开朗了,我稍微安心,我其他的儿女信耶稣以后也有很大的改变。每次儿女问我要不要信主,我都推说‘你爸爸信我就信’,原因是我多年来拜菩萨、拜祖先,而丈夫总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坏事,靠上帝不如靠自己。后来看见儿女的改变和孝顺,就开始跟他们去教会,发觉教会很温暖,弟兄姊妹很友善;每周牧师的讲道很能带给我安慰,我的心情越来越放松开朗,许多不开心的事都能放下。
两年前儿女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就请牧师和师母来我家里,跟我们清楚解释如何接受耶稣的救恩,成为上帝的儿女。我和丈夫当时就接受了耶稣,我心中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交托给主耶稣。”
感谢上帝医治了我的伤痛,并应允我和兄姊35年来的祷告,父母终于决志信主,并于2015年受洗。我鼓励有隐秘伤痛的读者,早日接受祂所赐的医心良药,得着自由与释放!
(邱清萍 编译)
转载 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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