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善商整编

所谓的贵族精神，应该是三个精神支柱：第一个是教养，第二个是责任，第三个是自由。

教养是被熏陶出来而非教育出来

首先说教养。欧洲贵族是全世界最有名的，16、17世纪以后，受到文艺复兴的影响，贵族除了血统之外，开始看是否有教养，教养开始替代血统，成为贵族最重要的标志之一。

当贵族开始讲究教养的时候，资产阶级有钱人也开始出现，这些资产阶级的暴发户，一开始搞商业，后来搞工业。这个时候，贵族阶级在经济上开始没落，他们不是最有钱的，甚至袍子都是破的。

但是在贵族面前，暴发户们有自卑感。荷包再鼓、金钱再多，但缺少一个最珍贵的社会象征资本，这就是教养。

每一个阶层都有自己的尊严，相互之间形成了一套礼节。法国大革命高峰的时候，路易十六和皇后都被送上了断头台，皇后上断头台的那一刻，不小心踩到了刽子手的脚，皇后脱口而出：“对不起，先生。”这是平时所自然形成的礼貌习惯。不像有些宝马车撞到人，不仅没有对不起，还要打被撞的人。

欧洲的贵族有教养，这个教养是从哪儿来的呢？主要通过三个途径来培养：家庭、学校与社交。

教养这个东西首先来自于家教，但是现代人把家教理解得很狭窄，周末送孩子去弹钢琴，或者让孩子背《论语》，把家教理解为知识，好像知识越多家教越好。实际上这只对了一半。

家教不一定是知识，它是一个自然形成的东西，是在日常生活中无形中形成的亲切与自然、举手投足中的优雅与高尚，这是一个氛围，是被熏陶出来的，不是教出来的。

如今有些家庭拼命送小孩周末去学各种贵族知识，但在家里父母说话谈吐粗鲁，缺乏基本的教养，使得孩子虽然有知识，却不一定有素质。

英国贵族的孩子最希望进入的是伊顿公学，到现在它还是最著名的贵族学校，贵族家庭生了一个男孩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到伊顿公学报名，否则到六七岁读书时再去报名就晚了。

伊顿公学教什么呢？不要认为是打高尔夫球，那里没有高尔夫球场，也没有今天热门的工商管理、金融工程等等这些实用知识。

到贵族学校，不是去学有用的知识，而是学在今天看来没有用的知识，比如说拉丁文，熟读从古希腊、中世纪到近代的各种宗教、人文经典，直到如今还是这样。贵族学校学的不是有用的知识，而是博雅之学。

中国古代的儒家，孔夫子办私学，朱熹、王阳明办书院，教的也是类似的博雅知识，所谓的士大夫之学。

第三步就是社交了。男孩、女孩到了16岁就要有一个成人礼，首先成为正人君子，学会与各种不同的人文明相处，这就需要社交。父母带着成年的孩子进入社交圈。

这些社交活动，比如舞会、沙龙、晚宴、打猎，都产生了交往的公共空间，哈贝马斯讲的近代公共领域，其前身是贵族的公共领域，贵族的公共领域就是在这样的社交圈里产生出来的。

养成贵族差不多需要三代人。

第一代是暴发户，虽然是腰缠万贯的有钱人，但是从小形成的粗鄙习性很难改变，通过模仿可以成为体面人，但是有些东西是改不过来的。这是第一代，改不过来怎么办，赶快把第二代送到贵族学校培养。

第二代从小接受贵族教育，但是家里还是不行，家庭还缺乏贵族那一套所需要的礼仪，他们理性上是贵族，但本身的气质和血脉还不行，平时彬彬有礼，但是一到吵架的时候，原来的土话就脱口而出，本能地反映出来。

第二代是后天教育出来，不是自然熏陶的。

第三代之后，贵族的教养真的渗透到血脉里，习惯成自然。

贵族责任转变为公众服务的精神

贵族精神的第二个支柱，便是责任。

现在很多有钱人自认为是贵族，他们认为贵族就是有权力、有特权，这就是身份的象征，高人一等。这个社会越往上层，越有尊严，这个尊严从哪里来呢？就是所谓的特权。

权有两种，一个是权利（right），一个是权力（power），两个“权”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权利是上帝和法律赋予每个人的人之所以为人的最基本的自由，而权力是指能够控制和主宰别人的一种权势。

一般人包括媒体、官员经常用错这两个词。很多人观念里面没有权利，只有权力，我的权力越大，意味着我的权利也就越多。表面是人人争权利，实际上都在争权力，争能够控制别人、为所欲为的权力。

真正的贵族当然是有权力的，但权力之外，还有责任。与权利相联系的是义务，而与权力相联系的就是责任。

所谓责任，也意味着担当，有多种层面可以理解。

首先是对自己的责任，严于自律。虽然伊顿公学至今为止是英国最好的贵族学校，每天的作息时间是很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平时不能出校门，只有周末才能出来。越是贵族学校，越要培养出有超常责任感和自律心的贵族。

责任第二个意思是对家族负责。贵族的权力太大了，个人要抵御各种各样的诱惑，靠个人道德很难抵御，法律也没有那么细微，这时最大的制约便来自于家族。出了一个败家子，整个家族的荣誉就毁于一旦。

当代社会不讲门第出身，代替家族的，是一个新的门第，这就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清华、北大是天之骄子。很多名校学生，炫耀自己的出身，更多地是指一种高人一等的身份，很少有人为母校争光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但是在国外如果是哈佛、牛津出身，校友中间有非常强的荣誉感，一旦某一个校友发生丑闻，整个学校都觉这是一个奇耻大辱，首先要跟他划清界线。

美国洛杉矶有一所很小的学院，名不见经传，但校友中出了一个有名的美国总统尼克松。当初学院曾经考虑要为尼克松立一块纪念碑，但校友们一致反对：他是因为水门事件的丑闻下台的，这是我们国家的耻辱。虽然我们学校没有什么名气，也要与尼克松划清界线！

责任的第三个意义是为臣民负责。贵族的权力很大，统治一方，但贵族与臣民的关系，不仅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而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

这种为臣民负责的精神到了现代发生了转变，转变为公众服务的精神。一到周末的时候，哈佛的学生都不见了，都去参加社会服务了。或者是在社区教刚刚来的移民们英语，或者是到医院做护工，或者是到养老院为老人读书。

为公众服务，这是一个好学生的重要指标，你要进哈佛、耶鲁这些名校，SAT考满分没有用，还要看你参加了多少社会服务，有没有做过校报的主编，这些都是为公众服务的精神。

自由精神是贵族精神的核心

法国贵族为什么会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自杀———自我谋杀。贵族失去了贵族精神的根本：自由。而英国贵族不一样。20世纪90年代中期有一部奥斯卡的最佳影片《勇敢的心》，讲的就是苏格兰贵族反抗英国国王的自由传统，不自由勿宁死，这种自由精神是贵族精神的核心。

现代的自由有两个渊源，第一个渊源来自于基督教，马丁·路德的新教改革开创了信仰自由。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人们可以不通过教会的中介，阅读圣经获得启示，直接跟上帝沟通，这就是信仰的自由。

第二个传统来自贵族的传统。贵族最大的敌人不是平民，而是国王，国王代表了专制。于是，英国贵族要与英国国王签订权利法案，划清楚贵族有什么权利和义务，贵族的义务是向国王纳税，但是贵族有自己的权利，在法律上保障贵族的自由。

所谓自由，一是人身自由，不受强制，不随便被逮捕。其次是财产的自由，国王不能随便剥夺贵族的财产。不要说没收财产，连私人领地国王也不能随便闯入。

二战的时候有一张流传甚广的照片，爱德华国王到伦敦贫民窟视察，国王站在门口，问屋里一个一贫如洗的老太太：“我能够进来吗？”这一传统也是中世纪贵族奠定的，未经同意，国王和他的军队不能随意进入私人领地和古堡。

贵族的自由更重要的乃是内心的自由，具有道德和理性的自主性，具有独立的判断能力。

所谓的贵族精神，就是我今天讲的教养、责任和自由。教养意味着每一个人不仅要关注自己的物质利益，而且要有精神的追求和品质的追求。

在平民时代，这一贵族传统不再是对少数精英的要求，而是对所有公民的要求。我们也可以说，在一个没有贵族时代的贵族精神，就是现代的公民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