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摄影师鹿道森投海自杀（上）：愿你我，活成抑郁症患者的那道温柔之光
2021-12-10 11055阅读
作者: 耶雅亿
｜来源: 耶雅亿的后花园
最近，鹿道森，一个才华横溢的摄影师，在自己25岁生日那天，投海自尽了。长篇遗书中，他最后一次介绍自己：农村，留守儿童，山区孩子，校园霸凌经历者，摄影创作人，独居青年，追梦的人。这个男孩在大学毕业后，把自己爱好的摄影变成了事业，在贵阳开了一家工作室。一直熬夜，希望多赚点钱，但是他罹患了蛮严重的抑郁症。有不少读者催我写一写，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影子。
他让我想到了金先生在十年前的样子……其实，抑郁症是病，跟胃痛一样，你不能要求生病的人因为坚强起来就可以不吃药、不看病、不住院、靠自己抗。上文读者，知道自己要走出伤痛或求助，说明没病或病得还轻。若是病入膏肓，那就只等等着家人打救护车，医生给自己手术，作为患者，你能做得太有限。如果家人陪伴不当，或是一味误读ta发出的求助信号，重度抑郁症患者是会走向自杀这一步的。他在微博里写到自己焦虑到每天一睁眼，脑子里就被恐慌占领：下个月怎么活？没有客片没有流量没有风格怎么办？没完没了的疫情耽误了拍摄日程怎么办？他说家人只会不断地告诉你贫穷贫穷贫穷，仿佛就是告诉你永远也跳脱不出这个坑。「电话里永远在说家里没钱，你这个月挣没挣到钱，他们永远只在乎金钱，名利，地位，没有人关心你是否幸福，快乐。」家人或许不知道他病了，一直催促这个25岁的男孩养家糊口，攒钱娶媳妇，甚至给老家寄钱回去。鹿道森把自己的成长比喻成一件「用刀不断重复划破的烂衣服，不知归处」。被逼婚，逼事业，家庭，没有人私人空间，真窒息啊。我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突然崩坏的情绪，无法集中精神工作，失眠焦虑已经牢牢控制我，又或者昏睡一整天。
雅亿以前做老师的时候，如何分辨学生是懒惰还是抑郁？懒惰的孩子，你让他玩，他就撒欢去了。抑郁的孩子想做好，想努力学，但要么是焦虑到握不住笔，要么是不可自控地嗜睡，然后拼命自责，好像脑子里住了一个停不下来的哲学家，始终在纠结于生死的问题。
鹿道森在自杀前，还愧疚自己没有把剩下的几组摄影作品修完。他为自己这么多年花了父母的钱，感到对不起。他拒绝了母亲发来的生日红包。我大学的同班同学A，一起成长的好姐妹B，还有金先生的一个亲戚C，都是在二十多岁因为抑郁症自杀的。好多人问我，那段日子怎么走过来？对抑郁症患者，如何陪伴？如何帮助他恢复？我会说一句大实话——可能ta一辈子不能完全恢复，不能承受压力，学生不能考上大学，男人不能赚钱养家，女人不能生育子女，作为亲人，你可不可以接受呢？家人付出很多，但必需是“没有付出感”地去面对她，不索取，不施加压力，用喜乐满溢把自己日子过好。在世界上，亲人的关系有时候是功利性的。鹿道森的遗书里，翻来覆去都在说，他不要活在这样的世界。遗书多次提到钱的问题，他觉得家人对他自食其力甚至是养家糊口的要求，自己做不到。极度的自责，让他产生一死了之的想法。当年，雅亿斗争了好久，眼见三个年轻生命逝去，我才靠着恩典放弃自己对金先生的诸多要求。对抑郁的他，我只要求他顽强活下去。That is all。两年后，金先生走出了抑郁症的爆发期。但是，抑郁情绪对他的困扰却是长期性的。甚至，他不能做特别烧脑或压力大的工作，放弃自己的大学专业，后来改行做超市理货员、面包师、西餐师、助手之类。“不想活了”这类的话，金先生隔三差五跟我说一说。我软弱的时候会脑海中勾勒出自己孤零零的晚年，陷入自怜的状态。后来，我终于明白一个真理：他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就是一种医治。
我就逗他说，你若真不在了，我就养一只跟你同名同姓的狗，每天陪着我。我再找个全职阿姨给我烧饭，出去交一个怎样怎样的男朋友……金先生哭笑不得。等到他改天心情爆好，忽然想拉我去逛个超市啊，去吃个什么大餐啊，我会提点他一句：“几天前的某时某分，某人好像说他不想活了。怎么今天又活得如此起劲啊……”对！严重抑郁的人，你对ta说教、愤怒、抱怨、将心比心是没用的。你不为所动，该贫嘴贫嘴，该热爱生活就狠狠热爱……这些招数是最基本的。对啦，整个过程我内心深处一直在赞美：我感谢你让金先生有安全感跟我说这些，我面前这个人，一定折磨我到百岁啊！云淡风轻，是高手的境界。灵巧像蛇，外面不动声色，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其实是我对着自己的需求“死了”，金先生就逐渐活过来。我遇到很多抑郁症患者的家属。家属越是焦虑，整天想着如何把ta治好，情况就很难改变。家属如果自己对付，自己调整，对患者无欲无求，患者反而容易走出来。郑宇宁因患罕见的庞贝病，在ICU病房里度过了11年。医生叮嘱宇宁多晒太阳可以减少感染几率。父亲郑洋动手做了一面反光镜，用镜子将阳光折射到女儿身上，让女儿能每天多晒太阳。庞贝病是一种罕见病，目前所知在世患者约200人。一年药费至少需要60万元。患者体重越大，费用支出越高。在无法足量用药的情况下，郑宇宁苦苦撑了11年。因为病情发展，她的脊柱侧弯明显，身体呈S型。随着太阳位置的变化，每隔 5分钟，郑洋就去调整一次镜子的角度。 这个时候，宇宁会闭上眼睛，感受阳光沐浴。郑洋说：“这是大自然给宇宁的特效药。”宇宁一家三口面对镜头，总伸出大拇指，这个时候，郑洋会带头高喊一句“宁宁加油，早日回家过年”。你我的亲人，可能没身体的病，但有情绪的病。你以为自己可以解决吗？那你是神经病。同样，光，光是反射而来的。我们这些陪伴的亲人，就是那一面反射的镜子。我们对抑郁症亲友的唯一要求，就是鼓励ta坚持活下去，其他一切的烦恼担忧，我们都让ta交托。就像重病患者手术后，家属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吃喝拉撒睡。等一段时间之后，身体逐渐强壮的患者，就会自己起来走路、自理、锻炼。陪伴的功课，是做一面干干净净，五分钟调整一次的镜子。因为光在动，而我们却总陷在自怜与恐惧的淤泥中不能随之而动。我们要自我调频，不要整天接收负面消极、定罪彼此的信息。让我每天发现自己三个进步，再发现家人的三个进步。写下来，录下来，一遍遍重温，以此鼓励自己“拒绝灰心沮丧”的死亡情绪。
有段时间，金先生整天不说话，不笑，拉着脸。我就逗他说——你脑子里是不是住了一个易立竞啊？她是不是整天拷问你意义与价值的问题？
我说，我代替你来向我自己说，贤妻你辛苦了，我好欣赏你的付出。我们全家都好感恩你的贤惠、才德、美貌与性感，吧啦吧啦。你可以如我这样，先接纳自己的本相再接纳亲人的情绪吗？接纳父母或配偶的失败之处吗？你可以鼓励自己吗？可以对自己说，我如此美好，我是一个好母亲（配偶）！我配得尊荣，我不纠结，不焦虑，我靠着恩典学习成长。鹿道森的作品是业内公认的优秀，拍摄的题材大多是shen类型。他说「因为渴望爱，想要得到救赎，所以才想创造shen。」五千多字的遗书，他写下了 22 个关于「爱」的句子。「我希望想要成为父母的人明白，孩子应该在爱中出生和长大，而不是争吵。」「如果生育孩子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和攀比，那意义从来都不是爱。」「我们从来不缺对美好生活奋斗的精神和动力，从不害怕困难险阻，而是没有爱。」我看到了三个熟人活着时候的影子。这些抑郁自杀的人，都是敏感，渴望爱，外冷内暖，又聪明又有天赋，而且非常非常有爱心的。如果他们能够撑下来，坚持到今天，那一定会活得很好，一定会成为很好的妻子与丈夫。既然，雅亿已经错过了去拯救他们，我希望尽我所能，陪伴好金先生。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人不能自己给自己造shen，人要谦卑自己，打开心门，接受而不是拒绝恩典。当然，我们不能什么都甩锅给原生家庭，动不动就拿儿童创伤说事。我们有自由意志，永远可以选择活下去，选择肩负起责任，活下去。作为陪伴者，看到你爱的人痛苦时，我们要停止批评论断指责，更多来用爱战胜仇敌。
我曾很多次陷入纠结，困惑，为金先生的情绪而焦虑。然后我一次次跪下来，沉默，对付，得胜，把泪水流干了，走出去笑脸盈盈。我发现，我给他，就有给我的。施比受更为有福。我愿意成为祝福别人的管道，就有源源不断恩典的进来。
我的几个女读者，在陪娃进行抑郁症的治疗。先放下你对ta可以参加高考+光宗耀祖+自食其力的期待吧。雅亿目睹无数叛逆的青春期少男少女，成长为社会的栋梁之才。你为什么不相信会发生在你骨肉的身上？整天拿那些不真实的心思意念自己吓唬自己？为什么不在信心中去看10年后的娃，是多么健康快乐，多么出息孝顺？为什么整天死磕，搞得娃生无可恋？大不了养ta一辈子，一旦你有了这个决心，很多事情就想开了。你不再焦虑，孩子就得到最好的医治。
其实，润物细无声的教育，一定接地气，一定说人话。一定是反光，而不是发光。一定要示弱，而不是逞强。一定是牧/养，而不是说教。
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医师所给的抑郁症等药物，是模仿大脑给人提供某种化学成分的分泌物。这些分泌物，原本是幸福温暖的原生家庭与惊喜的快乐瞬间所能提供给孩子的，并且一辈子存在孩子生命中的。所以，最好的解药在童年。如果童年已回不去了，就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童年。亲爱的，雅亿给你们一个拥抱，你也抱抱自己吧。拥抱精疲力尽+面目可憎的自己。你被爱滋润了，轻松了，不紧绷了，你的孩子也就快乐起来了。如果你的配偶或亲属抑郁了，陪他走过这段日子吧。不要对他太高要求，而是求恩典让自己喜乐满溢，日子如何力量如何。就像我，这些年陪金先生活下来，最获益的是我自己啊。我在宽阔之处看到了王的荣美，我的眼光不再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觉得一个厨师老公、司机老公、保安老公、全职爸爸老公、都挺好的。外在的doing并不能定义他的核心身份being，他的价值除了在永恒中有坐标之外，还可以在我们夫妻亲密关系中找到。我们本来是赤条条来到世界，因为爱选择婚姻与生育，那就意味着，有衣有食就知足，为着每一天活着而使劲儿感恩。配偶与我们都是折翼一只的天使，凑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飞。用亲密关系去医治伤心的人，给沮丧的人活下去的勇气，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鹿道森，在黑暗的角落努力造着shen却感受不到爱。让我们兴起发光吧。既然余生不长，请用你我的肉身来做一道温暖的光来反射真理、活出真理吧……今天这篇文章侧重于如何陪伴抑郁症亲友；雅亿还打算换个角度写一篇如何走出抑郁。如果你抑郁，建议你去爱人，照顾人，在服侍的过程中把老我对付了，你会逐渐发现那种可以对情绪拿捏自如的感觉，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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