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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有人在网上呼吁,要求中国作家协会开除方方、张抗抗等作家。
方方回应说,中国作协这个会籍于我还真是可有可无。你们若能让中国作协开除我,我半点意见也没有。
这起风波让我想起金雁教授的《俄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回溯》。在这本书的 《破解高尔基之谜》中,介绍了苏联作家协会成立的过程。
上世纪20年代末,随着斯大林统一体系的建立,在高尔基的倡议下,苏联决定成立党统一指挥下的作家协会。
高尔基说,俄国文化界人士有一种“自制力失控”综合症,他们一有缝隙就说不该说的话,有一点才华就喜欢闹独立。艺术家都是有个性的人,喜欢强调俄罗斯知识分子自古以来就不依附于制度的传统。这些人需要在党的帮助下,才能从岔路上回到正路上来。
1934年,苏联召开第一届作协大会,正式把“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为一种政治原则提出来。主管意识形态的官员日丹诺夫发言说,苏维埃文学具有史无前例的优越性,应当少讲我们的缺点,不要让苏联的敌人借此来钻空子,所以在文学中一定要反映出“我胜敌败”的趋势。
这次会议以后,文学在苏联变成了政治工具,它的主要功能就是宣传。任何背离中央精神的作家都会受到惩罚。索尔仁尼琴后来称这个协会为“帮凶的协会”,是“套住人们脖子”的“历史锁链”上的一环。
作协成立以后,又照着葫芦画瓢,接着成立了美术家协会、音乐家协会等等,所有社团都必须服从官方领导。
因为违背了苏共中央制定的创作方针,很多优秀作家被苏联作协开除。据统计,从1934年苏联作协成立到1954年作协第二次代表大会召开的二十年间,受到迫害的作家至少达二千人以上。他们当中有古米廖夫、曼德尔施塔姆、巴别尔、茨维塔耶娃、左琴科、阿赫玛托娃、扎米亚京等人。
迫害活动并没有就此结束。1957年11月,诗人帕斯捷尔纳克在意大利出版小说《日瓦戈医生》,次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苏联《文学报》认为授奖是西方的“一次怀有敌意的政治行动”,《日瓦戈医生》被《真理报》指为“反革命、反人民、反艺术”的作品。鉴于作者的“背叛行为”,苏联作家协会宣布开除他的会籍。
1969年春天,索尔仁尼琴因为“不听话”,被苏联作家协会开除。得知这个消息后,索尔仁尼琴在公开信中称苏联作协是“一群瞎子给另一群瞎子当向导”。
索尔仁尼琴的说法来自耶稣的话:“他们是瞎眼领路的,若是瞎子领瞎子,两个人都要掉在坑里。”(太15:14)
如果一个作家的思考都要服从于权力,这样的作家还能写出有价值的作品吗?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最重要的是独立思考的能力,以自己的心灵诚实面对现实,面对生命的奥秘。
前苏联作家利季娅
女作家利季娅在她的《捍卫记忆》中写道:“在我的文学道路上,按编辑的要求,我多次让步,没在报刊上对读者倾吐我的肺腑之言,最重要的话!像所有苏联作家一样,我在书报审查所允许的范围内发表作品。在这个范围内文学家必定变成计算器。”
1974年,利季娅因为同情索尔仁尼琴等遭受批判的作家,被苏联作家协会开除。她气愤地写道,作家协会从来不保护自己的会员---召到作协是为了惩治他。
在《捍卫记忆》中,利季娅还记录了作家格奥尔基.弗拉基莫夫主动退出作协的事。
1977年,弗拉基莫夫写信给苏联作家协会理事会,声明自己退出作家协会。他在信中说:
这就是荒谬的极限:写出的书没人读、卖不出去的作家掌握着拥有读者、书一出版就一抢而光的作家的命运。空话连篇的平庸作家塞满理事会、书记处和各委员会......我不为自己,而为被你们开除的所有人,处理的所有人,消灭和遗忘的所有人,尽管他们没有授权给我,但我想他们不会反对,我把你们从我生活中开除。我觉得,少数有天才的优秀人才参加作家协会是偶然的和被迫的,我今天为离开作家协会向他们道歉。明天他们会明白,警钟对我们每个人都敲响了,每个人都应倾听警钟:在开除自己同事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迫害者———尽管我们没有动手,但用自己的声誉、威望、沉默支持了你们。
在前苏联,一个作家退出作家协会,意味着失去了工作和饭碗。但仍然有这么多坚持良知的作家,宁可被作协开除,也要捍卫自己独立思考、诚实写作的权利。而像弗拉基莫夫这样的作家,为了声援那些遭到迫害的作家而主动退出作家协会,这样的行为尤为可贵。
就像弗拉基莫夫自己所说的,他没有等待作家协会开除他,而是主动把作家协会从自己的生活中开除。这显现了一个真正作家的骨气和勇气。
1991年苏联解体以后,叶利钦宣布解散苏联作家协会,取消其部级官方组织资格,转变成民间组织,不再拨付经费。
据说8000名作家联名上书,表示愿意为新政府建立新时期文学,不然将静坐绝食以示反抗。叶利钦对此回应说:“政府除了需要人民监督之外,不需要任何文学。那种小丑式的官方文学,对俄罗斯人的智力是一种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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