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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有个画家朋友说要去黑龙港河畔看芦苇。我说不必去这么远啊,在市区就有很美的芦苇。
我说的这片芦苇,离我住的地方步行不过10来分钟。这里是我常去读书的地方,原来是一片树林。树林去年砍了,生出一片片苍茫的芦苇。
这个地方原本是一个很大的国有工厂,工厂破产后,厂房被拆除,种了一片片树木。树木砍了以后,又成了一个芦苇荡。
这个地方紧挨着嘈杂的马路,但因为遮着一道长长的墙,所以一般人看不到里面的景色。只要沿着一个无人留意的门口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望无际的苍茫景色。
我喜欢这片芦苇,喜欢在闲暇的时候来这里漫步读书;喜欢瞭望冬日的阳光下,那一片灰白的苇穗在风中轻轻摇动。
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里走,有一个小小的木亭。我经常骑着自行车来到这里,一个人在这里静静看书。
风儿从苇丛吹过,发出沙沙沙的响声。没有人知道我在苇丛深处。伴随着一张张书页的翻动,风似乎吹进我的思想深处,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有时候,当我正看书的时候,雨点悄悄地落下来,刷刷啦啦的声响由近及远,渐渐笼罩了整个芦苇荡,天地之间静谧而深邃。
帕斯卡说人是会思想的芦苇,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一株芦苇和人作类比。芦苇没有灵魂,的确不会思想,但那沉甸甸的苇穗在风中轻轻摇动的姿态,的确是一个智者该有的样子。
有一天下午,我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穿过芦苇丛,接近那个木亭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走到木亭一看,原来是两个老者正在里面聊天,这是平时少有的情形。
我礼貌地点头致意,然后沿着另一条小路离开木亭,来到另一个疏朗空旷的地方。
这里原来是一个小广场,目前已长满了杂草,周围也是一片茫茫苍苍的芦苇。我在那里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一个人安静地看书。
过了一会儿,我的身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群羊从这里走过。它们只顾低头啃草,丝毫也不顾虑对别人造成影响,一只山羊甚至蹭着我的衣服。我连忙起来给人家让路。
沿着芦苇荡中的一条小路,我走到一个更为幽静的地方。这条小路人迹罕至,原本只是雨季的时候一条水路而已。如今水渐渐退了,这条水路就成了一条神秘的小路。
沿着小路走到尽头,前面是伫立水中的苇丛。苇丛深处,传来野鸭抖动翅膀的声音。
这里堪称最隐秘的地方,甚至连羊也不会来打扰。
曾经在新闻界征战二十余年,写出数千篇舆论监督报道。而今,一个黄金时代悄然落幕,自己又不愿写出违心的东西。那就权且转身退后,避到一个宁静之处。
除了我灵魂之主,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藏身之处。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该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让自己的灵魂能够得到栖息。
一阵风吹来,芦苇在我身边发出刷刷啦啦的响声。这遍地的芦苇,每一棵都是我的朋友。
卢云说,在芦苇身上能看到灵动的美德。与芦苇相比,树木看起来强壮多了。然而暴风雨袭来时,树木能够连根拔起,芦苇虽然被吹得俯下身子,却依然扎根于泥土当中。
这位作家的意思是说,我们持守自己信仰的立场,但同时,也应该保持一定的灵活机动。
我们信仰根基的坚韧牢靠,其实和生活中的柔和谦卑,是密不可分的。
真理不是僵化的,而是富有生机和活力。愿我的思想能够像一棵芦苇,既持定根基,又有灵动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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