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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这是一位与忧郁症抗争过的姊妹,真实的心路历程,无论你是否有过同样的经历,她的见证都值得我们重新思考如何真正地面对忧郁症这个难题,如何爱我们身边的人需要你帮助的人。
教会里有人患忧郁症吗? 当然有, 就像癌症, 伤风感冒, 外邦人会得, 基督徒也会得。基督徒也是人, 有七情六欲, 软弱时甚至也会自杀。但是一般人不能理解这种情形, 他们很轻易就断定得抑郁症的基督徒没有真正得救, "信得不清楚"; 他们更不能理解一个得救了的基督徒也有可能会厌世。
忧郁症的起因, 跟是否已经是基督徒无关, 根源在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 (有的是遗传)。患病后的治愈, 是一个灵命成长的过程。作为过来人,我略微写几句关于自杀和忧郁症的话题。我曾经自杀过,也忧郁过, 反复几次, 但是最终被神亲自治愈了。
一、忧郁症起因
我成长在一个妇女自杀率很高的南方内地小县城. 从小我们对死亡就有比较清晰具体的概念, 因为身边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还不时看见河边和垃圾堆里的弃婴......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重灾区, 尤其是农村, 自杀对妇女儿童这样的弱势群体来说, 是表达内心苦闷, 抗议命运的一种方式,并不会令人觉得羞耻. 在这样的人文环境中, 加上我的家庭给我的极度不安全感(父母整天吵架, 父亲重男轻女, 母亲脾气暴虐), 还有母亲这边的焦虑症遗传, 想不患上忧郁症都难。
从孩童时期我就有厌世自杀的忧郁症状. 明显的表现就是: 看见房梁就会想, 哦,挺结实的, 可以挂根绳子上吊; 见到高楼就揣摩,够不够高呀跳下来能不能死得干净; 站在悬崖边, 就有股冲动要跳下去; 看见火车 ...... 事实上每次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心情并不悲伤, 好像就是在计划一次远途旅行, 只不过是孤身上路 - 为什么会这样也只有心理学家才能理解。 后来23岁时, 因一个细小的理由, 实践了一次"我的生命我作主"的宿愿, 吃的是安眠药, 没死成。
活下来之后的四年才真正经历了恐惧, 黑暗, 绝望的典型忧郁症阶段. 不能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不能没有人说话, 不能听见任何悲伤的事, 害怕黑暗, 害怕每一个夜晚......可那时真不知道这就是忧郁症, 也就无从治疗。但死过一次是再不敢死了, 所以尽力集中支离破碎的精神活着, 活得很努力, 很累, 很麻木。
麻木得我以为我很坚强了. 生大儿子之前, 医生护士跟我说了几遍产后忧郁症的可能性和症状. 我心不在焉, 想我这么盼望孩子的降临, 我会以100分的爱来爱他, 怎么可能会无故流泪厌世甚至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产后七个月至九个月, 被儿子的睡眠问题折腾得痛不欲生, 以前的黑暗恐惧绝望又开始侵袭我的夜晚. 被儿医诊所的护士关心了后, 才知道我患了中度的产后忧郁症. 看了一段时间心理医生, 又上网查了一些资料, 忽然明白原来我十多年前患的, 就是典型的忧郁症.
二、第一次忧郁:孤独
23岁那年,原本我认为死亡是轻松的,死后是完全解脱的,所以很轻易就去尝试了 —— 在我信主三年后!吃了安眠药,我经历了极度的痛苦,我的意识在黑暗和恐惧中呼救:“主耶稣救我,救我!我错了,求你救我!”同事们听到动静,把我抬到医院。过了一天后我醒过来了。据同事说,医生没做什么,就是让我喝了很多水。
在那以后我经历了四年的抑郁,灵里极其困苦,也曾有更多活不下去的理由。但是死亡时经历的恐惧和黑暗,使我再不敢自杀。也许这是这件事的好处之一。另一个好处是我在死亡的边缘忽然真真切切理解了为什么主耶稣要替我们死在十字架上,并且复活 - 因为没有人能战胜罪和死亡的权势啊!
第三个好处就是我有了对撒旦的认识。信主之前我曾研究过佛教禅宗思想,或许是受这个影响,信主后认为所谓的撒旦就是人的“自我”黑暗的那一面。人的“老自我”作怪,才使自己不能“更属灵”,“更像耶稣”。所以我并不忌讳进庙堂佛院,觉得那些不过是泥雕木塑的偶像,于人无益,可也无害。
可是抑郁期间,我变得非常怕黑暗,一闭眼各种各样的邪灵就纷纷来攻击我脆弱的灵魂。撒旦放在我的心思里的谎言就是:“你怎么也做得不够好,你很糟糕。你不属灵,主不缺你这一个。你在世人面前也毫无价值,你不是个好人,还绊倒许多人。你罪不可赦。你去死吧!”
我意识到撒旦是独立于我的存在,也就是说,它不是我的“老我”。它控制我的思想,指挥着我的“老我”,竭力否定我这个人存在的价值。教会的弟兄姐妹们,很可惜,往往还帮助撒旦一起来控诉软弱的肢体:“你要天天认罪。凡事在人跟前要行得好。做一个基督徒,自卑是好事。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做光做盐呢?!”(这些话很正确,很属灵吧?是的,对正常人来说,没毛病! 但是,这不应当是开给忧郁症患者的药。)
活过来后,我试图跟弟兄姐妹分享我的见证,但都被制止,因为人家觉得这是可羞耻的,失败的见证,不能提。如果我是信主之前自杀,活过来了,然后信主 , 那就哈利路亚赞美神, 赶紧来做见证吧 - 因为这样的见证才符合大家的认知和审美情趣呀!
我那时所在的教会要求我重新认罪悔改,信主受浸,他们认为我之所以会自杀,会有奇怪的忧郁症,是因为我以前“信得不对”,“得救不完全”,甚至论断我以前接触过的弟兄姐妹教导得不对。我断然拒绝他们的说法,除非他们能证明我信的主耶稣跟他们信的不是同一位,不然我不会再去接受一次洗礼;更不能因为我自己的软弱,就断定原来带领我的姊妹们是异端。
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帮助,我的灵命低沉了几乎十五年。而且不能祷告,一祷告就有试探临到。以至于我时常想:"但愿我做一个没有思想的人,无知无畏的人,像猪狗一样活着;但愿全能者不要再寻索我的面,不要使我灵战兢恐惧!"
我离神越来越远,甚至不想去华人教会,因为无法跟人交通,开口人家就认为我有问题,要我认罪认罪再认罪。圣经倒是经常读,但是里面接不通。我就这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做什么事(读书,工作,买房子,运动,跟朋友宴乐)都觉得没意义,在做之前就知道这是虚空中的虚空,看得见每一件事情后面的虚空。可是又没别的“有意义”的事情可干,且做且活着吧。
三、第二次忧郁:劳累
大儿子出生七个月后,极度缺乏睡眠的状态下,我以为已经克服了的忧郁症又发作了。有一天痛苦之中,我发怒对自己,对神说:“我不要再经历所谓的神的美意!我不要再做一个基督徒!我要像外邦人一样活着,活在黑暗中,这样撒旦就满意了,不会一再来试探我。我遭遇试探的时候,神在哪里呢?”
那天晚上,我又做噩梦了:我抱着孩子在一个舞台下看戏,一个姊妹跟我在一起。忽然台上的人变成一个恶灵,冲下来追杀我。我抱着孩子四处逃,逃到人群中,坚固的堡垒里,可是无论逃到哪里,那恶者总能找到我。我拿起武器试图杀死它,可是总也杀不死。走投无路之下,我大叫:"主耶稣救我,救我!” 忽然我就惊醒了,浑身发烫,心狂跳不已。这种噩梦刚信主的头几年常做,后来很长时间没做过了。这次又出现。我想:撒旦不会放过我的,即使我不打算做基督徒了,它也要来吞吃我。
第二天,很奇妙,一位姊妹打电话来问我还好吗?我说:“不好!”我跟她说了昨晚的梦。我问她:“为什么我会做这样的梦?为什么我拼命祷告,却只感到黑暗的力量,而感觉不到主耶稣的帮助呢?” 姊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没有类似经历。但是我想告诉你,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如果你离神远了,它就会惊吓你。但是,你不要丧胆,要记得它的脖子上拴着链子,链子那头,在神的手中!至于你说感觉不到耶稣的同在 - 不要让感觉来欺骗你。我们信主凭的是信心,不是感觉。”
我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感觉,我确实一直在追求感觉,或者说,被感觉所控制,但是主耶稣不在感觉里。在那之后我坚持去教会。即使还是跟大部分人沟通不了,我想,我不能游荡在外了。
这次有教会里两位姊妹热心帮忙,她们也很能理解我的产后忧郁症。到我儿子一岁半时,睡眠状况改善了,我的产后忧郁症也好了。
四、战胜忧郁:赞美
我第一次的忧郁症发作是因为孤独,所以为了摆脱孤独,我赶紧抓了一个人结婚。第二次的忧郁症是因为缺乏睡眠和过度劳累,就着力解决睡眠问题,当这些外因不存在了,忧郁症似乎就治愈了。我很庆幸自己走出来,还写博文分享经验,就是上面提到的那篇,《我的产后忧郁症和治疗》。
可是产后忧郁症之后一年,去年八月,在没有任何明显外因的状态下,我又开始悲观,觉得活得真累。到第十天的时候,我猛然意识到这是忧郁症要发作的前兆。我遍寻原因,找不出来。出去晒太阳,运动,没什么用。跟以前帮过我的其中一位姊妹交通,她却对我感到异常愤怒:“别跟我说这些了!我不想理解,你就是自己有问题!你不肯向神认罪,所以一直这样软弱!”
这次的试探跟以往都不同。后来,两个月之内,我失去了工作,病了两星期,预备好了的读书计划又延迟,国内亲人重病。在黑暗中,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出现在我心里:“在无可喜乐的时候,你仍然要靠着我喜乐!”我说好啊,我要定睛在主身上。等待主给我的喜乐。
可是真的喜乐不起来啊!
第一天不用上班,呆在家里的时候,我给以前在大学里一起团契的闺蜜打电话,她在另一个国家,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我唠唠叨叨说了很久,最后她跟我说:“你先赞美神,大声地赞美,然后试着等候神,神会给你亮光。”
我将信将疑,试着操练。神感动我一直流泪祷告。那时,真切地觉得,我这根被切断的枝子,终于接在了主耶稣的枝上,得着了活水的滋润。抑郁的感觉一扫而光,在之后的两个月里,逐渐喜乐起来。
这个灵里接通的秘诀就是赞美,赞美!我是个不容易感恩的人,对人对事有太多消极的论断,对神做在我身上的救恩和奇迹向来漠视,所以我一定要先开口赞美,才能接受到主的触摸,把视线从自我和环境中转向主耶稣。赞美就是把我生命的主权交还给神,可以前我是抓得多紧,多累啊!
先前我不是一直说我感觉不到主耶稣的同在吗?现在能感觉到了,常常感到祂的爱,是那么的长阔高深,不离不弃!
我先前的属灵境况像什么呢?我读经,去教会,例行祷告,就像是一根葡萄枝插在瓶子的水里,活着,有水分,能长出一两片叶子来,可是奄奄一息,长不大,更别说结果子了。现在接在了主耶稣的枝上 - 就是过内在生活,等候神,操练常常跟主有实际的交通,才慢慢地活过来了。感谢神!
五、基督徒和忧郁症
再啰嗦几句忧郁症吧。自杀的人绝大部分有忧郁症(忧郁症就是有长时间的悲观厌世倾向)。忧郁症成因很复杂,可以看得见的外因是身体疾病,婚姻问题,劳累,学习/工作压力,缺乏阳光(例如富士康的十几跳),荷尔蒙变化,亲人去世,等等。内因呢,众说纷纭。心理医生的看法是大脑里某种化学元素的缺乏,或是童年创伤;普通大众的认知就是这个人内心不够强大,爱钻牛角尖,死了活该。
基督徒的看法呢?许多基督徒,会认为这个人不认识神,所以不知道解救之道,只要去教会信主就一切都解决了。“哦,你已经是基督徒了?那就是你跟神的关系出了问题,所以你这个人就会有问题,赶紧到神跟前认罪!”“你真的得了忧郁症?那看医生去啊,来找我干什么?” “恕我直言啊,你这个人信主这么多年了,灵命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情景,而是我的亲身经历。我去过的教会,遇到的弟兄姐妹对忧郁症鲜少认识,心肠软的会躲避这个话题,或是说一些文不对题的见证,心硬的当然就是一番义正词严高大上的以神的名义发出的责备。
唉, 这些人忘了, 圣经里有一个很有名的忧郁症患者, 就是约伯。而他们正像约伯的三个朋友。
我想,巴柝声牧师提到的那位自杀的年轻人(youtube或土豆搜索:属灵的争战巴柝声),平时是个众人眼里的好孩子,没人会接受他的挫败,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所以走了绝路。不知道他有没有求助过,也许在教会里求助过也得不到合适的帮助。
患忧郁症而自杀的基督徒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我经历过的是极度黑暗和恐惧,主把我救出来了,也许祂认为我还没有做完在世上的工作。那为什么不救其他自杀的基督徒呢?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如果他们求救,主会救他们的灵魂,但是他们的肉体必要先经历阴间的黑暗,即使活下来,他们也要接受神行政的处罚 - 神是慈爱的,但同时也是公义的!我因藐视神而自杀,受到的处罚就是15年的抑郁,周围人的责难,和难以承担的婚姻重负。然而神在公义之下,也预备了恩典,使我存活,见证祂的荣耀!
我读《约伯记》,时常惊叹神是多么查验人心。约伯的朋友们不爱他,不关心他吗?如果不爱他,就不会去看望他,为他痛哭,陪他在炉灰中坐着了。他们责备约伯的话不对吗?听起来是无比的正确,句句彰显了神的公义。然而,神却对他们说:“我的怒气向你和你的两个朋友发作,因为你们议论我,不如我的仆人约伯说的是。”(约伯记42:7)
所以我是那么地喜欢《约伯记》。约伯“自以为义,不以神为义”,说了那么多灰心丧气的话,质问神的话,他一直问"为什么神向我掩面?”耶和华不怪罪他,却回答:“谁用无知的言语,使我的旨意暗昧不明?你要如勇士束腰...” (约伯记38:2-3)
我如今也跟约伯一样,俯伏在地:“我所说的是我不明白的;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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