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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王颂恩
从小到大,我从来不记得生过什么大病。住院是从来没有过的,有的只是偶而的发烧或吃坏肚子。到了美国后迷上中国功夫,在七、八年中不断的锻炼自己,又爱玩各式运动,上高中和大学时在搬家公司做搬家工,专门搬钢琴,这一切都使我的身体一直非常强壮,从不觉得自己的身体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后来症状一件一件的显出来,由隐至显,由小至大,我也一直以自己年纪轻身体又好,目前不必担心而忽视种种症状。到最后才发现退路全被自己封绝,要回头已经太晚了。
首先是发现自己半夜去洗手间的次数增加,从偶而一次到固定一两次。每次尿量虽多,尿的颜色却总是淡如清水,我还天真的以为尿多又清是好现象。尿后四围的泡沫越来越多,成为“蛋白尿”,我开头还不晓得这是肾脏功能不好的一个重要症状,但是后来别人看到警告我了,我还是不去正视它。
后来有一阵子用脑多时常觉得后脑在痛,但过一阵子后脑又不痛了,似乎是正常了,我也不再去注意它。其实头痛是血压高时其中的一个现象;人的身体是一个极其复杂又奇妙的机器,当一个器官有了问题就会左亮一个红灯,右亮一个红灯的警告它的主人。如果问题一直置之不理,身体其他的部门会有“互偿”的作用,尽力分担有问题器官的工作,使受损的器官有机会被修复而不致马上衰残,有时会使某种症状好像慢慢减轻了,其实却不然。而无知的我那时却有“不理它,过一段日子不是自己好了吗?”的心态,直到功能耗尽,发现已经太晚了…。
在各种症状还没出现之前,我的母亲发现她得了末期肺癌!她虽然不抽烟,但是没来美国前在台湾从事新闻采访工作,必须常在抽烟的场合应酬,来美后又有一段时间每晚在烟雾弥漫的报社工作,以至她曾说过她对有烟味在身旁完全没有感觉。后来她开始一直咳嗽、背痛,越来越厉害。她先前去看医生时被当作伤风感冒来处理,她也以为只是身体因劳累而虚弱,以后越来越糟,背部碰到哪里都痛的不得了,等到发现时已是末期…。她听了朋友的建议,马上和继父飞到希腊的雅典去作一种癌症治疗,却在治疗期间因心脏衰竭而过世。去机场送行时看她还好好的,飞回来的却是一具冰冻的棺材…。
她的过世对我是个不小的打击。一年左右后,继父的房地产生意因运转不灵而倒闭,住的房子被银行查封,他突然离开了美国,我那时住在楼下独立出入的地下室,也急忙搬出去,开始过独立的生活。
有一位内科庄医师,知道我母亲癌症去世而认识我,又知道我有高血压。他太太告诉我他愿意免费替我看病直到大学毕业!我对他的善心非常的感激,但一方面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又脸皮嫩不愿意白白看病,所以一直没有去。他却经常请我的同学转告我要继续吃降血压的药,也要定期去看他。我总是好啦、会啦的应付我的同学。对那时的我而言,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都是一种年纪大的人常常会得的病。有的人得一种,有的人得数种。得了的人好像也是活得好好的,只是要注意饮食和多运动罢了。这些慢性病的可怕性对我远远不及癌症或急性病可怕,所以降血压药吃完也停了。我那时觉得每天不断的吃药、每个月又要拿药,对自由自在的我实在是个累赘。
在饮食方面我从来都不节制,尤其是从高中时在外面住开始,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举例来说,我常在做完搬家工后回家做我最爱吃的“番茄炒蛋”犒赏自己。通常一次放六个蛋、四个番茄,一餐吃完。看得房东先生直摇头。
在我还没有从继父家搬出地下室前,很偶然的,我在一个美国的大运输公司找到了一份固定的半职工作,做搬货的工人。一礼拜五天从凌晨四点搬到早上八、九点,工资蛮高,工作也非常辛苦。这个工作不但有非常好的医疗、保险福利制度,而且因为不容易找到人作这个凌晨的时段,为了吸引半工半读的大学生加入,它给愿意作的大学生每学期最高两千美金的学费补助。那时我正从原先读的私立大学转到市立大学读书(母亲因为后来改行从事房地产业,希望我能做建筑师帮她,所以我去读了一间建筑系不错的私立大学学建筑,她过世以后我无法负担私立大学的学费,加上建筑系又辛苦,所以我顺理成章的转到市立大学读我喜欢的电脑系)。算一算,这一份工作不但可以给我一部分生活费,还可以供我免费上大学。于是凌晨打工,白天上大学成了我那时的生活方式。
渐渐的,我发现我越来越爱睡,一回到家只要没事就不停的睡,而且一睡起来连闹钟都没有用。虽然工作上我听话、卖力,而且工作效率是那一区的第一名,但好几次都因起不了床而迟到,甚至被公司一次、两次的警告、记过。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天上好了闹钟,到时却常常睡过头。我为我的“贪睡”懊恼不已,天天睡前都紧张兮兮的把闹钟一检察再检查。我并不知道那时的贪睡也是肾脏不好的结果。
我那时的健康是在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中变得越来越糟:血压越高肾脏越受损,而肾脏受损又使得血压变得更高!慢慢的,从嘴中开始有一股极难闻的味道从胃中上来,像尿味一样,甚至到后来最严重时会咳出一些黑红色的“尿痰。”这个问题在工作上都曾对我和他人造成困扰。这时我知道自己有病,可是还不知道它的严重性、可怕性。我一直拖,就是不去看医生,里面好像有一种“鸵鸟心态”让我不愿去面对自己的病情。
那时在公司我已不再搬箱子了,因为工作效率高被晋升为半职的小主管。一开始是训练新来的工人,然后转到工业工程部门做资料调查的工作。我记得有一天当我在看一大堆数据的时候,突然发现所有纸上的直线变成了曲线!大惊之下我举头四望,更发现在我眼前不管是我用的尺、墙壁、或是天花板,只要是有直线的地方全变成了弯弯曲曲的曲线!这件事吓的我不得不当天就去看眼科。眼科医师一检查马上请我去看内科,因为他发现我的视觉受损是因为我的血压太高,压迫到视神经。当我再回到久别的庄医师那里作检查,这时我的血压已经是260/160,比正常人的120/80高出太多。到了这一个地步,庄医师一连串的警戒我要马上开始吃降压药、不能吃盐、只能吃稀饭等类的食物…等等。他的话使我非常的迷惘,怎么可能要我光吃稀饭过活?这时我才开始了解我的问题不轻,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有多严重!
庄医师并要我去肾科的一位蔡医师那里作肾脏检查,于是我在蔡医师那里验血、验尿、并做一种化验二十四小时存尿的肾功能检查。报告回来时,他告诉我我的肾功能只剩下百分之七,马上就要开始Dialysis,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Dialysis,于是他用广东话说“洗肾”。当我一听懂他的意思时楞住了!他又说:“要不是你的年纪轻、身体好,血压这么高早死了!”那时我并不明白什么是洗肾(“洗肾”是俗称,正确的说法是“血液透析”),只是凭字面就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很痛苦的治疗。我小心翼翼的问他要洗多久,他竟然回答“洗一辈子,除非你得到Kidney Transplant(肾脏移植)”!我的脑子当时非常的乱,无法相信我这几年来忽视了血压高的代价竟是要一辈子洗肾!他看见我半天不作声,马上很郑重的告诉我只要一觉得忧郁要马上来看他,他会给我吃抗忧郁症的药!他又要我立刻安排作一个预备洗肾的手术:把左手腕的一条静脉接通大动脉,使静脉在几周内扩大,可以由此“透析”,把血液里肾脏无法排除的废料除去。这手术是我生平第一次进手术房,手术过后短短的几个礼拜之内,左手一条细小的静脉膨胀了好几倍。这时候蔡医师告诉我,任何时候只要觉得身体受不了了就去医院急诊,开始洗肾。
这时我工作刚晋升为全职,在电脑部门做事。走路越来越辛苦,两腿里面好像灌了铅一般,走到每一处都只想找椅子座下来。吃东西最可怜,不管是吃什么,只要一想到食物中的毒素肾脏排不出来就好像在吃毒药一样,不吃受不了,吃了又怕。这样的日子过没多久,记得有一天在家中又拉肚子又干呕,胃中不停的有黑红色的东西呕出来,实在受不了了,只有下了决心提起小包包,开车去医院看急诊,从此与洗肾结下不解之缘。
当我第一次洗肾完毕,第一个感觉是两脚轻飘飘的好像在云中,其中的沉重感完全消失了!慢慢的,身体的健康逐渐恢复,我也知道我的身体再也离不开洗肾了。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终于找到一个离家不远的洗肾中心。从此以后,一个礼拜三次,每次三个半小时的洗肾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风雨无阻,生病放假都一样要报到。
洗肾虽然把身体里大部分的毒素排除了,可是也有它的弱点,饮食上有许多的禁忌,尤其是要严格控制水份的摄取,这让一直爱喝水的我头痛不已。当我一开始洗肾后原先还会排尿的肾马上停止了工作。因为无法排尿,所以水一喝多了身体就肿胀起来,非常难受,要一直等到洗肾时才能把水抽掉。加上我的胃口好,常常受不了食物的诱惑而吃过量或吃不该吃的东西。诸如此类的问题使我洗完肾后不时会觉得虚脱,回家时好像喝醉酒一样的头昏眼花。也使我深深的感叹人类高智慧、高科技所制造的昂贵肾脏代替品和一个天然的肾有极大的差别!
在洗肾后四个月,我就选择再进手术房,在腹腔插了一根管子,一半留在腹腔里,另一半露在体外,把洗肾的方式从“血液透析”(Hemo Dialysis)改成“腹膜透析”(Peritonial Dialysis)。我所以选择腹膜透析,一个原因是因为我觉得不断的去洗肾中心,在心理上老是感觉自己是个病人,我希望自己能更像正常人一般,不必每隔一天就要去洗肾(我那时是每个礼拜一、三、五晚上七点到十点半洗肾),在生活方式上能更自由。另一个原因是想省掉每个礼拜晚上花在洗肾上的十几个小时,让我除了白天上班以外,可以在晚上下班后继续读大学。
腹膜透析是每天晚上睡觉时在家里自己进行,睡觉前消毒、开动洗肾机器,接好腹腔上的管子。早上起来时关机、消毒后结束。所有需要的透析、消毒材料都由货车每个月送到家里,不需要到洗肾中心去。
这时我可用的时间加多了,公司因为支持我继续读书,让我从白天上班改到下午两点到十一点上班,所以我白天也开始上学了,但是几个月后发现这种洗肾方式并不适合我。第一是家里照规定随时要保存一个半月的材料以备万一,随时都有差不多五十多个箱子堆在房间里,又占地方搬进搬出又累。第二是我每天上课上班必须要早出晚归,有时睡觉的时间不到七、八个小时,而用腹膜透析洗肾通常要到十小时左右才能完全发挥功效。我长期缩短时间,又因缩短时间不得不用有最强透析功能的溶液,结果透析时不但把体内的废料吸除,连一大部分的营养也被吸走了,几个月后镜子里的我身体瘦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要命的,就是因为时间老是不够用,自己又懒,所以洗肾前后必须做的消毒工作常常偷工减料、马虎了事。结果管子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渐渐被细菌感染,使我不但得了两次痛到满地打滚的腹膜炎,而且伤口一直不好,越烂越大,又痛又臭。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有开刀把管子取出来,又乖乖的回到洗肾中心继续血液透析方式的洗肾。我前后换了两种洗肾方式,一共洗了六年(一九九二年七月到一九九八年八月)。
当我自己成为病人中的一员,天天与医院、药物打交道时,我才接触到另一个世界,充满了哀号和无奈。当无数人在阳光明媚的世界中生活、为更好的明天奋斗时,在医院里面同时也有无数人在痛苦中呻吟,甚至在死亡线上挣扎。有一次我在洗肾中因为血压越降越低而眼前慢慢的变黑,在快要休克前被医护人员救回来。因常常看到与经历这些肉体与精神上的痛苦,使我渐渐开始思考人生活的目的与生命本身的价值。
在那时的日常生活上,不管我有多快乐,当我一想到身体里的一个重要器官“永远”无法复原,那“暂时”的快乐就马上变色了。看见别人能够大口大口的喝水,这个对大多数人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我多么的羡慕、自卑!甚至连看到别人上洗手间都会让我难过,因为自己已经无尿可排了。从外表来看,如果我不说,别人常常看不出来我有这么严重的病,我也乐意隐藏不说。所以当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忍耐和压抑,把所有的痛苦与眼泪摆在心里。
那时我突然心血来潮,又凑又借加上分期付款,买了一台青年人爱骑的摩托车。好笑的是我买的那天连如何换档都还没搞清楚,只骑了几条街就停了,要向车行的人求救,当场教我如何换档后才能骑回家。买车的心态如今说穿了,只是要有一样可以向朋友们炫耀的东西来弥补我自己所没有的。但是一但朋友都知道我拥有它、新鲜感也过去了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空虚和到处要为它操心的烦恼。在到处都是汽车的美国骑摩托车是非常危险的,我好面子又没什么技术,在高速公路上却偶而会碰到有跑车主动找我挑战。记得有一次上晚班的我下班后又碰上这么一台车,我的不服输使我黑夜中在一条曾有“纽约最危险的高速公路”之称的Interboro Expressway上狂飙。在惊险过后回到家时疲乏不堪,庆幸自己没出事。我发现为了想得到别人的羡慕及满足自己的骄傲,花了不少代价买来的车,所给我的快乐是那么的短暂,还几乎赔上我已经够可怜的生命!这台车真是不折不扣成为我舍不得放弃的累赘。我买车时也是我用腹膜透析洗肾的时期,是我肚子和管子中间的肌肉不停的发炎、流浓的时候。现在想起来,当我骑在车上时,别人在外面看到的或许是我在风驰电掣中享受,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是在心灵的空虚与流浓不止的痛苦中骑它。
几个月后,上了两把锁的车子在一个大风雨的夜晚从院子里消失了。第二天早上发现后,一方面非常痛心金钱上的损失:我的分期付款还要五年才能付完(车行买车前告诉我保全险是一千六百美金一年,等我车子买下来后,下个月保单寄来保费却一下调整到快五千美金一年!我不愿也无法付这么多钱,所以取消了全险,结果车子丢了什么赔偿也没有)。但另一方面我又好像松了一口气!因为觉得买了这个车以后好多麻烦,像娶了一位美貌又极难伺候的太太。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它被偷、被抢、被破坏,那里都不敢停。不骑它觉得可惜,因为是花了那么多钱买的,又是那么的拉风、好看,然而骑了它不但要担心下雨、下雪、天冷、天热,还会怕出事、出丑,远不如开我的破车舒服和安全。加上贷款、保险、保养…等等,现在想起来,我不但不是它的主人,反而成为它的奴隶了。车子丢了,除了每月付贷款有些心痛之外,其它什么都不用管了。
难怪我曾读到一段话说人生有三苦:想要却没有的苦,追求过程中的苦,最后是得到后拥有的苦!买这车子一开头以为会给我许多的快乐,后来才发现并不能满足我,反而造成更多拥有的痛苦。
整体上来说,从洗肾后我渐渐的发现任何物质上的东西都不能满足我了,或者说,任何“暂时”的东西都不能满足我。有什么可以取代我失去了的健康呢?有时想,就算我得到了一个新肾,以现在的医学来说,一个移植过来的肾如果能用到十五年就是非常好了,二十年以上的更是不多。到时我是不是又要再经历一次新肾慢慢坏去,健康不断下降的悲剧重演?直到又不得已的需要再次洗肾、再次排队等下一个肾的痛苦循环…?而我才二十多岁呢!一但我想到这里,我眼前的一生好像已经与受苦画下等号了!以前所有的追求和向往马上变得毫无意义!
我想一个人活着的快乐程度和他对未来的盼望有直接的关系,这个病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在健康上被判了死刑的人:只有今天,没有未来。虽然我从来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但在洗肾这件事上我却跳不出来。我一方面变得悲观,另一方面却开始认真思考许多以前懒得想,或不愿想的事。我发现自己对所谓的“好”,所谓的“坏”,开始有不同的看法,不再是人云亦云。当我看到许多人把赚钱当作人生的目标、快乐的泉源时,它不再吸引我。对这时的我,不但赚钱不再有吸引力,连身体的健康都不是第一要紧的了!因为它们实际上都是暂时的,有一天一定会失去的!到底有什么是有永远的意义、永远的价值呢?肾脏病替我开了路,使我不再把目光放在前面几个月,几年,甚或几十年的打算中,而是极度的渴望越过它们,向前看到永恒!中世纪的神学家奥古司丁说过,神造人时在人心中放置了一个“真空”,不论拥有多少永远无法填满,只有无限大的神自己可以充满它!如今我渴望得到真实的“永恒”;可是若不认识神,那里有永恒呢?
“人的尽头,就是神的开头”
“在欢乐中,神在耳边轻声细语。在平淡中,神在耳边说话。但在苦难中,神在耳边竭声嘶吼!”----英国C.S.Lewis
我从小在基督教家庭长大,十几岁已读过圣经一遍(虽然大多数是在打磕睡中读的)。从小家里经历了一些神奇妙的看顾,让我觉得有神,但我对神的认识只是停留在脑海里,从来没有直接“感受”到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做能感受到。在来美国与母亲住以前(父母那时已离异),在台湾的父亲可能怕我和姊姊离开他到美国后会变坏,问我们要不要在走之前受洗,我和姊姊都答应了。虽然不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我那时也的确愿意受洗,在众人面前承认我是一个基督徒(或许也功利的希望受了洗后在到美国能得到神的保守)。所以在一九八四年,我十四岁左右在台湾受了洗。
但到了美国以后,只记得妈妈带我们去了教会一、两次,后来我们就再也没去了。在美国这个新环境里有太多我要适应的地方,从台湾带来的圣经被我遗忘在书架上。我除了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基督徒”之外,不读圣经、不祷告、不去教会敬拜神,生活上与不信神的人完全没有两样。在美国开始为了读书、生活、享受…等等不同的目标不停的奋斗。
我从小到大生活可以说是蛮崎岖的;因为家庭的缘故,在台湾转来转去读了六个小学。来美国后十几年中换了十几个小房间住。从十五岁左右开始不停的工作到今天,作过送外卖、接电话、电脑输入员、装电脑技工、搬家工等等,一直不断地工作赚取生活费。在学校也蛮用功的努力读书,一直保持着好的成绩。在朋友、同学、工作中都一直蛮得人缘。有许多人都认为我年纪轻轻就自己独立,父母不在身旁却没有变坏,也没有染上任何不良嗜好,是个独立又上进的青年。我嘴巴不说,自己也是非常同意。可是洗肾后,我一下成为别人同情、帮助的对象。洗肾的费用由美国政府和公司的保险共同负担,费用的庞大,让我觉得自己一辈子无论如何的工作,对社会的贡献永远无法赶上社会将要对我的支出!难道自己年纪轻轻就要成为社会的负担、包袱?这是我非常难以接受的事实,也使我落入极大的自卑中!对身体上的自卑及对自我价值上的自卑,使我对自己的骄傲、自信化为乌有。以前那个主动、好带头捉弄人的我现在主动离开朋友、人群。
如果我写到这里就停笔,那这只是世上千万个受苦人中的一篇“苦水”,除了让人觉得命苦与同情之外,不能给同在苦难中的人任何帮助。但我现在所要见证的,是那被我所忘了的神并没有忘了我,因爱我亲自来寻我、救我、赦免我,不但赐我今世极大的平安与喜乐,更给了我胜于世上一切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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