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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服侍神的人、特别是那些全时间参与传道事工的人，都会拥有这样的经历。那就是在服侍中因看不见果效或果效甚微而感到灰心失望，以至于失去服侍的热忱和信心。因为作神的工作，是异常艰难的，而侍奉的果效，却又是无法掌握的。

保罗·西达牧师说的对：“按照神的计划，人在完成一件有价值的工作后，应该获得满足感。但很不巧，牧养工作虽能带来最有价值的成就（例如叫人灵命成长），然后其果效却甚难掌握。银行家、木匠和印刷工人，皆能获得可见、实质的果效。但牧师往往不能，这事使人甚为沮丧困顿。”[1]

我相信每一个侍奉神的人对此感受都不会觉得陌生。我在刚开始作教会传道人的前几年中，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这要从我最初归信耶稣，并立志成为传道人的时候说起。与很多人一样，当我在认识神以及祂奇妙的恩典之后，我的生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我从一个以往对神只有惧怕、厌恶、甚至憎恨的人，转变成了一个开始敬畏、爱慕、寻求祂的人。当我从神学院念书回来之后，我带着极大的热忱、信心和盼望投入到了教会的侍奉之中，我盼望可以改变教会那种灵性低潮、体制混乱以及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光景。

然而，实际的情况却是，侍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和理想。教会里所坚守的一些错误的传统、同工之间的不和睦、嫉妒、纷争和对权力的掌控等问题，使得我大多数的精力被消耗殆尽。我在侍奉了两年左右的那个期间，经历了信心的极度低迷和对侍奉的极度灰心。记得在一天晚上，跪在床上祷告时，我对神发出哀怨。我说：“神啊，我的服侍根本无法带来果效，我这样的侍奉根本就没有价值。”是的，我认为在那样的环境中，我在教会里所推动的各种改革与更新，这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换言之，我为自己那没有果效——我认为也基本不太可能有果效——的侍奉而感到灰心丧气。

结果发生了什么？我到现在仍清晰的记得神如何对我说话、鼓励我、调整我的心态，使我从那种灰心丧气的状态中救拔出来。在我这样向神祷告之后，突然有一句话出现在我的内心之中：“难道你是为了果效而服侍吗？”我说：“主啊，不是的，我是为了你而服侍的。”紧接着心里又出现另一句话：“那不就是了吗？无论有没有果效，你只要回应我的呼召，忠心的服侍我就好了。”

那时我想起来了旧约中被称为“流泪先知”的耶利米。这样称呼耶利米，是因为耶利米经常为当时以色列人离弃神、悖逆神、陷在偶像崇拜以及各样罪恶当中而哀恸哭泣。他甚至哀恸到一个地步，这样祷告说：“但愿我的头为水，我的眼为泪的泉源，我好为我百姓中被杀的人昼夜哭泣。”（耶9：1）这样一位忠心、且带着深沉的爱的神之忠仆，他一生侍奉的果效又如何呢？是想约拿在尼尼微传道时所发生的那样全国性的悔改吗

？完全不是。相反的，在耶利米书中让我们看见，举国上下都不相信耶利米所传达的神的旨意。非但如此，他们还攻击他，甚至“连你的弟兄和父家都用奸诈待你。”（耶12：6）在耶利米的侍奉当中，除了巴录等极少数人之外，再没有相信他作为先知所传达的话语。换言之，耶利米的侍奉几乎看不见果效，似乎根本没有价值可言。

在那一刻，我突然陷入了反思当中，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试探。那就是有时候我们在侍奉中过于看重立刻的、当下的果效，是因为我们在以侍奉上的成就看为自己的“巴别塔”。我们希望自己的侍奉充满果效，是因为这样我们就会感到自己是有价值的、是成功的。当我们与别人谈论自己所侍奉的教会时，我们也可以脸上感到很有面子。

换言之，侍奉的果效可能会成为我们自夸的资本。因此，它也可能成为我们侍奉的动力。因为人天生就有着一种自恋、自我夸耀的本性。然而相反的，我们竭力侍奉的根本动力和原因，应该是神的呼召以及祂的荣耀。

我继而想到，如果神要我的侍奉如同耶利米一样，一生当中几乎完全看不见侍奉的果效，那我还愿意作传道的工作吗？答案是，如果我不愿意，那我很有可能从来都不是在侍奉神，而是在侍奉自己——个人的成就、价值和荣耀。传道人应该经常询问自己：我究竟期待什么回报呢？是在人前的光彩呢？还是在神面前因忠心而得蒙悦纳呢？

我认为传道人永远要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们起来侍奉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神的呼召。祂呼召我们起来侍奉祂，无论是否拥有果效，只要认定祂真的这样呼召我们，那我们就应该顺服祂、无怨无悔的回应祂的命令。

并且，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的侍奉一直都是立刻带来非常大的果效，那么结果可能会如何呢？

首先，我们可能很难反思自己侍奉的动机，我们或许会努力的侍奉，但侍奉的动机却是更大的果效，以至于带来自己更大的荣耀。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在为了自己的自我感觉、形象、价值更加良好而侍奉。

其次，我们可能会变得骄傲自大。甚至以为这一切是凭着我们自己的能力所作成的。

第三，如果果效总是立刻的、当下的就显出，我们如何学习信靠和操练忍耐的品格呢？在我看来，神总是会让那些侍奉祂的仆人经历或多或少的在侍奉上的挫折、失败和没有果效，目的是使他们省察自己的侍奉的动机、更加谦卑的认识到唯有神的作为才是侍奉能够带来果效的根本原因、以及更加学会信靠、坚忍、盼望和等候神的时间。

因此，有时当我们侍奉没有果效时，我们向神感恩，因为神籍此来造就我们的生命。我们也应当更多省察自己侍奉的动机，以及更加谦卑的认识到，离了祂，我们就不能作什么。（约15：5）

有些读者或许会认为，我说的这些会使人安于侍奉没有果效、且沾沾自喜不求改变。我要澄清的是，我并不是鼓励人在侍奉没有果效时，完全不从自身的问题上找原因。而是说，一个人有可能像耶利米一样，虽然忠心尽力的在服侍，也仍然有可能没有果效。并且，在这个过程里所发生的一切，也仍然有神护理的美意。

但是，每一个侍奉者在侍奉中没有果效，也应该努力的、彻底的、全面的反思是否也有自身的原因导致了神无法使用自己而带来教会的复兴。换言之，当侍奉没有果效时，我们应该问自己：

我是否对主的依靠不够？我更多的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呢，还是依靠圣灵的大能呢？我们必须坚信：若不是耶和华建造房屋，建造的人就枉然劳力。

与上面一点相似的是，我在神的面前祷告是否尽心竭力？永远不能忘记的是，我们对人的祝福，永远不能超过圣灵对人的祝福。我们必须竭力祈求，才能渴望带来复兴。

我是否是神可以使用的器皿？人若圣洁，脱离卑贱的事，就必作贵重的器皿。（提后2：21）我的侍奉不能带来果效，是否是因为我的生活中有明显的或隐藏的罪恶？换言之，我的生活是否不圣洁？

我是否在一切的事情上都顺服神呢？不仅是向罪死，并且在那些看似合理的事情上也向自己死、向基督活，以至于神的旨意可以在我身上畅通无阻呢？我们必须记住，死如果不在我们自己身上发动，生就不能在会众身上发动（林后4：12）

我是否在对真理的认识上持续成长呢？如果我们自己不在神的真理上一直成长，我们如何期待所服侍的人能因真理而生命发生改变呢？

我是否在服侍的技巧上缺乏智慧，以至于需要有更好的改进？因为神所喜悦的仆人，不但是“按心中的纯正牧养”群羊的人，也是“用手中的巧妙引导”群羊的人。（诗78：72）

耶利米深知人本性的败坏，他见识到了“人心比万物都诡诈，坏到极处，谁能识透呢？”（耶17：9）保罗也深知这个道理，因此他才会说：“没有明白的，没有寻求神的；都是偏离正路，一同变为无用。”（罗3：11-12）在一个“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所思想的尽都是恶”（创6：5）的堕落世界中，侍奉难免会有看不见果效的时候。

耶利米侍奉的果效会在犹大亡国之后才渐渐显明出来，那么，在他侍奉的几十年的时间当中，他是如何一直坚忍、持守忠心的全身心的投入到侍奉中的呢？他是如何避免灰心丧气、失去信心和心志的呢？原因就在于，在耶利米的一生当中，在“二十三年之内，常有耶和华的话临到我，我也对你们传说，就是从早起来传说……”（耶25：3）也就是说，耶利米在侍奉的二十多年中，一方面遭受别人的嘲笑、辱骂、排斥和攻击，另一方面又要面对内心不断涌现的灰心、沮丧和绝望，他在这样的环境中，可以坚韧不拔的继续忠心侍奉，原因就在于“常有耶和华的话临到”他。在整个耶利米书当中，“从早起来”一共出现11次。

也就是说，在这样令人沮丧和绝望的环境中，耶利米仍旧每一天都带着极大的激情与热忱投入到侍奉当中。因为他记得耶和华曾对他说过的话：“我未将你造在腹中，我已晓得你；你未出母胎，我已分别你为圣；我已派你作列国的先知。”（耶1：5）他知道是神呼召了他。并且，他也在侍奉中每日从早起来聆听神的声音。

因此，无论环境多么糟糕，耶利米仍然相信：“耶和华的慈爱永不断绝，祂的怜悯永不止息。每天早晨都是新的；你的信实多么广大！”（哀3：22-23新译本）尤金·毕德生对耶利米的观察非常准确：“那就是耶利米源源不断、持之以恒的力量来源。他天未亮就起床，为要聆听神的话。起床后，他安静、专注地到主面前。早在喧嚣、笑骂、抱怨开始之前，他已与神有了美好的交通，由神那里重新获得了奋斗的勇气和力量。”[2]

并且，除了耶利米以外，我们也不要忘了，当以利亚在迦密山上战胜了巴力的四百五十位先知却被耶洗别追杀时，他在旷野的一颗罗腾树下求死，但最后也是因着听见“神微小的声音”从而领受新的使命。“那时，耶和华从那里经过，在他面前有烈风大作，崩山碎石，耶和华却不在风中；风后地震，耶和华却不在其中；地震后有火，耶和华也不在火中；火后有微小的声音。以利亚听见，就用外衣蒙上脸，出来站在洞口……”（王上19：11-13）

魏兹曼在解释这段经文时一语中的的指出：“神轻柔的声音向人的良心说话，照亮人的心，使人甚至国家下定决心，这往往比在西奈山或迦密山上宇宙奇景的轰轰雷声更加有效。”[3]

换言之，持续聆听神的声音，是我们侍奉得以忠心、坚忍、热忱和得力的唯一动因。

[3]魏兹曼，《丁道尔圣经注释：列忘纪上》，电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