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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生活久了,好怀念乡村的鸡鸣。
我在乡村长大,家家户户院子里都养着鸡。有公鸡有母鸡,母鸡负责下蛋,公鸡负责打鸣。
孩子们睡觉死,难得听见公鸡打鸣的声音,鸡打鸣是给大人们听的。那时很多人家还没有钟表,人们靠鸡鸣来判断时辰。
鸡叫头遍的时候,父亲就醒了,起来给牲口添草。添完草料,回来再躺下迷糊一会儿。鸡叫三遍的时候,就起来下地干活了。
我上初中时在学校住校。周末放假回家,一般周日下午返校。但为了在家多住一宿,我经常周一凌晨早起返校。
当公鸡第一遍打鸣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公鸡叫第二遍的时候,我听见母亲窸窸窣窣地穿衣起床,在外间屋静悄悄生火做饭。鸡叫三遍,母亲就会喊我起来,热乎乎的饭菜已经端上桌子。
吃完饭,我骑着车子出了家门。村子里是那样安静,月亮照着低矮的屋檐,公鸡在屋顶上踱步。
村外的小河上,那座石桥已经残破不堪了。在深秋清冷的月光下,可以看到桥上蒙着一层白霜。
后来,当我读到温庭筠的那首《商山早行》,对”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句诗感触特别深。
我在城里生活已经三十年了。父母不在了,回老家的时候就少了。偶尔回去,也不在老家过夜,鸡鸣声更是听不到了。对我来说,鸡鸣就是乡愁的滋味。
前几年,在北京平谷一个小山村里住过几天。凌晨,每每被鸡鸣声唤醒。我披衣起床,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散步。
在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看到晨光渐渐显现,照亮满山通红的柿子树。
当地乡亲告诉我,这个地方是北京平谷、天津蓟县、河北三河的交接处,有”鸡鸣闻三省“之说。
我居住的城市,有一家餐馆以炖公鸡为特色。我有个朋友是画家,餐馆老板请他画一幅画。朋友略一沉吟,挥动毛笔,勾勒出一个案板,案板上放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在画的空白处,他写道:“杀了公鸡天照常亮。”
这幅画挂在餐馆的墙上,来吃饭的顾客,往往为这幅画所吸引,有些人还会会心一笑。
是啊,天亮不是公鸡唤醒的,公鸡唤醒的,只能是沉睡的人。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徐悲鸿
在《第三帝国的覆灭》中,美国记者夏伊勒提到这样一件事。当希特勒的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纳粹德国即将灭亡的时候,纳粹法庭仍然判一名散发反纳粹传单的青年人有罪。那个青年人在法庭上慷慨激昂地说:“人们都知道你们快要灭亡了,只有你们自己还不知道。”
那个青年人被处以绞刑。几个月后,希特勒自杀,纳粹德国土崩瓦解。
纳粹杀了反对他们的人,企图让更多人闭住自己的嘴,但这无法挽回自己灭亡的命运。
杀了公鸡,天照样会亮,没有人能拦得住那公义而明亮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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