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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发了一篇关于沧州博施医院的文章,写了那些把生命留在中国的英国年轻人故事,引起很多读者朋友好奇。一些读者留言说,希望有机会能来沧州,到博施医院纪念馆看一看。
上海的一位女士告诉我,她就出生在沧州博施医院,生命垂危的舅舅也曾在这所医院起死回生。她愿意把自己收藏的老照片提供给纪念馆。
路博施、潘尔德、李爱锐......一个个优秀的青年人告别家乡和家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倾尽所有服务这块土地上的人们,直至把自己的生命也留在这块土地上。在他们身上,见证着亘古长存的爱之力量。
几乎与建立博施医院的英国年轻人同时,一个法国人也来到沧州。他去的地方是献县张家庄,西距博施医院约有数十公里。
这个法国人名叫阿纳托尔.盖斯丹。他32岁来到中国后,就改用中国名字丁鸣盛,他穿中国衣,吃中国饭,说中国话,直到89岁离开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家乡。
从丁鸣盛留下的照片可以看出,晚年的他完全是一位慈祥的中国老人样子。
我的手头有一本书,就是丁鸣盛写给家人的书信集《从今以后我叫“丁”》。他在信中对母亲说:“再见了,亲爱的母亲,您的中国儿子会永远想念您。”
丁鸣盛的家乡在法国一个北部小城,他的父母共养育了7个子女,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孩。父亲去世早,母亲一生辛勤经营一家面包坊,充满爱心地抚养着孩子们。
丁鸣盛当年住过的老房子,上面仍可看到面包坊字样。
这个男孩和姐妹们在母亲身边幸福地长大。妈妈烤得一手好面包,深受全家人和小城百姓的喜爱。这个家庭充满了面包温暖而香甜的气息。
自从来到沧州献县,丁鸣盛再也没有吃过母亲的烤面包。在给家人的信中,丁鸣盛常常回味面包的芳香。
在一封给母亲的信中,丁鸣盛写道:“在我的一生中,我都会回忆起临别那一天的情景。晚餐后,我们在客厅里聊天,画画或做些别的事情,就是为了掩饰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
离别的时刻到了,驶往亚洲的商船鸣响了汽笛。丁鸣盛和另外几个同伴向岸上送行的亲人们挥手告别。他们脸上虽然强颜欢笑,但心里都明白,这次挥挥手,也许意味着一生的思念。
他的一个同伴忽然像孩子似的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如果没有永生,我应该永远也不会离开法国。”
丁鸣盛在沧州西部做了大量的工作,关怀慰问贫苦人,兴办学校,赈济灾民。
丁鸣盛在张家庄和周围很多村庄都办起了学校。他在一封给亲人的信中写道:“我的学校里差不多有一千名学生了,多亏法国寄来的救援物品,我才能做这些事。”
他常常写信劝法国的亲友们捐资,承担一个中国孩子上学的费用。其中一封信写道:“西蒙娜,说服你父亲收养一个中国孩子吧,承担他在初中的学习费用,这是一件高功厚德的事情,费用不会超过二百法郎。如果你的父亲同意,请你把他的地址告诉我。每年我会把他所帮助的孩子的信息告诉他。”
当地发生饥荒的时候,丁鸣盛便通过多个渠道筹措资金,帮助那些没有食物的灾民。“多亏了你们,上百名儿童有了吃的,冬季里有了暖和的地方。而且,我还能够帮助那些受伤的人和被强盗杀死了丈夫和儿子的寡妇。”
丁鸣盛把筹到的钱用在学校和灾民身上,他自己常常吃的,却是掺了一半糠的饼子。他忘记了面包是怎样一种味道。
因为忙于救灾和办学,丁鸣盛有时候顾不上给惦记自己的妈妈写信。1929年夏天的一天,好不容易有些闲暇,丁鸣盛坐在桌前,展开给妈妈写了一半的信纸,继续倾吐自己的思念之情。正当这时,一个信差把来自法国的一封信给他送来。
他拆开信件,才知道自己深爱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1951年至1953年,在大陆的外国人都相继离开,但丁鸣盛说什么也不走,他说:“我来到中国,死在中国,绝不回去!”
就这样,丁鸣盛神奇地留了下来,成了留在中国的唯一一个外国宣道士。
三年大饥荒的时候,年近九旬的丁鸣盛双目近乎失明。他坐在床沿上,听到有人走过来,就说:“我要吃那......黑东西。”他说的黑东西,是指红薯藤磨碎做成的窝窝头。然而,就连这种东西也吃不到了。
1961年1月28日,丁鸣盛在饥饿中离开这个世界,享年89岁。
丁鸣盛和路博施、潘尔德、李爱锐不属于一个团队,他们虽然都来到沧州,但并没有交集,然而这些远离故国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用自己的生命爱中国人。直到今天,当地人依然没有忘记他们。
他们若想念所离开的家乡,还有可以回去的机会,但他们却羡慕一个更美的家乡,就是在天上的。
他们的身体埋在中国的土地上,但他们的灵魂却如云朵在高高的天上,映照着最明亮的爱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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