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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黄丽彰
为婚外情解码,让夫妻了解问题的症结,为自己和别人做出负责的决定。与其急于解决问题,不如先了解自己。查问蛛丝马迹和第三者的细节,并不能让人找回自信和掌控的感觉。受伤者饱经痛楚,出轨者也经历挣扎,这是一个机会:让双方的生命成长,倾流出成熟之爱。
爱从缺乏到倾流
爱有两种,一种是缺乏的爱,一种是倾流的爱。
“缺乏的爱”,主要是以自我为中心,从关系上获取自己所欠缺的东西。 “倾流的爱”,着眼点不在自己所欠缺的,而是关怀对方的成长,成就对方成为更丰富的人。能够付出这种爱的人,内心充满资源,有较高的自我价值,确信生命的爱。
“缺乏的爱”充满焦虑,人内心不平静,企图通过操控别人达成某种目的,希望改变对方来缓和内心不安的情绪;“倾流的爱”充满能力,重在给予而非接受,是丰盛生命的表达,对对方有一份尊重。一个人能够倾流地爱,表示他已经在关系中超越了接受、剥夺与囤积的阶段。换言之,是跨越了自我需要的框框,不只是汲取,而是供应。
当知道这两种爱的分别后,或许你会问有谁能付出“倾流的爱”。除了耶稣基督外,有谁能只重给予而非接受?不错,我们只是凡人,对关系带着期望是必然的事,首先我们需要接受自己带有“缺乏的爱”,然而学习“倾流的爱”,是一项出于意志和决心的成长历程。爱是需要学习的,爱的能力可以通过成长和培养训练出来。除了学懂沟通的技巧,学懂表达自己的能力外,更需要培养一种“倾流的爱”的情操,这是一种生命的态度和性格发展的方向。
要培养爱的情操,需要先了解情感联系的发展。人生下来便需要与一个稳定和安全的人建立联系,这段关系的发展十分重要,若是得到足够的安全感,孩子就可以建立正面的自我形象,长大后可以与人发展信任和健康的亲密关系。他们可以信任别人,内心充满安全感,碰上配偶令自己失望,也容易产生体谅的情绪。这叫安全型依恋。
如果得不到足够的安全感,这些孩子长大后会发展出回避型依恋或者焦虑性依恋的倾向,逃避亲密关系的人并不是不需要与人联系,只是内心感到哀伤和绝望。他们对人缺乏信任,不轻易在配偶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对亲密关系矛盾的人,内心对关系充满过度渴求,有时令身边的人无所适从。
无论自己在婴孩阶段建立了何种亲密形态,我们要先了解自己,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协助自己提升自我价值,建立安全感。唯有内心平安、对生命有确信的人,才可以发展“倾流的爱”的情操。
我们一方面要了解自己的亲密关系形态,另一方面要学习独处的能力。有了关系仍会觉得孤单,不可能不断通过关系来解除孤单的痛苦。要培养爱的能力,就要有独处的能力。一个人只有能单独面对自己,才能够面对所爱的人。在独处中学习善待自己、爱护自己、尊重自己的生命,体谅生命中的限制,唯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善待我们所爱的人,爱护他,尊重他的生命,体谅他的限制。
由“缺乏的爱”发展至“倾流的爱”,是一个成长的历程,需要不断的磨炼,且充满了泪水。有时候看见自己丑恶的面孔难于接受,然而这是一种人格的培养,在过程中虽有痛苦与颓丧,但借着上帝的爱与恩典,盼望我们能不断提升自己,与上帝更加接近,培养爱人的能力。
急于解决问题,不如先了解自己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婚外情的出现?每个人心里都有两种动力,一种是与人产生联结的动力,另一种是与人保持距离的动力。在关系中,我们经常就亲疏距离做出调节,而有些婚外情的产生就是因为调节过程出现了乱子;还有的是家庭因为发展阶段出现变化,夫妇之间没有弹性地响应自己和对方的需要。婚姻维护能力不高、角色协调不当、情绪成熟度不高、问题处理技巧不良,这些都可能导致婚外情容易潜滋暗长。
但无论用什么理论解释,婚外情都是具有强烈情感素质的关系。它一方面很刺激浪漫,足以令人冲破道德的屏障,另一方面又对背弃的一方产生极大的伤害。如果婚外情不幸发生了,应该怎样面对?
遭背叛的一方,会受到以下几方面打击。失去自尊、自信;自责;失去对自己思想和行为的控制感。对每件细微的事情也翻来覆去的想多次,不由自主的怀疑和追踪,切切渴求寻根问底。失去对人的信任感,失去对世界的秩序和公理感。失去信仰——为何上帝容许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于是很想早日解决它,于是出现情绪上的波动。一会儿想催逼配偶早日离开第三者,逼他给自己一个明确答复;一会儿想自己离开,早日脱离这种痛苦状况。
其实,在这个阶段,首先要稳定受伤情绪,明白自己的需要,才可以做出挽回或离开的决定,否则为了急于摆脱痛苦而匆匆做决定,往往引来日后无限的悔意。当我们感到环境失控时,通常自然的反应便是把焦点放在环境上,亡羊补牢,修补漏洞,不断想原因。能找出原因无疑是有帮助的,但在受伤情绪下找原因可能会令自己钻牛角尖。
此时,不妨把焦点由外转内,与其去解决问题,不如先了解自己——比如,丈夫没有回家,你便疑心他和第三者幽会,心如刀绞。究竟绞痛背后是什么信息?是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还是感到自己信错了人?为什么需要丈夫对自己的这份重视?这一切的反省,会带自己进入深刻的自我认知,更加帮助自己拥抱自己的情绪,因为自己的情绪应由自己疏解。
这个时候,要对方做一些事情来安抚自己的情绪是很困难的。因为在讨回公道的情况下,对方很容易觉得被指责、被攻击,再加上潜藏的内疚感,不但不能安慰受伤的配偶,反而会令他越走越远,加入指责的战圈,又或是用谎言和假誓来回避争端,结果夫妻关系更加疏离。
所以,可以考虑通过做其他事情、写日记、接触大自然等方式分散注意力。对于一些理性的人来说,也可以考虑冷静分析事理之间的关系,在分析过程中更认清自己的位置和限制。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婚恋经历和价值观、不同的亲密关系历史,很难简单说该留还是该走。所以要了解自己是抱着什么动机进入婚姻的?而配偶以什么态度和方法来面对问题?同时了解自己的矛盾,预想自己未来十年会怎样?究竟怎样才不让自己后悔?自己盼望操练爱的能力吗?即使对方背信弃约,还依然去爱?还是把爱的对象转移到更有价值的人和事上?无论选择等待还是选择离开,都是自己做的决定,我们也需要为自己所做的抉择负上道德和情绪上的责任。
每一条路都有正面和负面的地方,在抉择时,要清楚自己的价值观、能力、底线,甚至要付上代价,并且为自己所拣选的道路负责。即使要走的路很艰难,也不后悔。
出轨者:考验爱的能力
婚外情不单是被出卖的一方经历痛楚,涉及婚外情的一方也会经历无数挣扎。从现实经验中,婚外情最容易发生在数个个人或家庭的转折点。比如追思逝去的至亲,通过婚外情来麻痹自己;比如工作和家庭的压力太大,寻找心灵和情感的休憩处;又比如婚姻的情感基础本来不牢固,随大流结婚,婚外突然遇见真正吸引自己的人;还比如环境的变迁,夫妻两地分居等。
婚外情一旦被揭发,当事人便要面对一连串需要抉择的困境。一方面感到内疚、孤单、委屈、迷茫、麻木、压力——四周都逼他早作决定,但他最需要空间和时间让自己想清楚。没有人明白他这方面的需要,配偶终日哭哭闹闹,时间拖得越长,情况就不断恶化,然而压力越大,我就越难做决定。
抉择不是想象中的简单,两个都与自己有感情的人,无论是爱情、感情还是同情,始终系于心间,不是说放手就可以放手的。在这个抉择的时刻,最重要的是让自己放下防卫,面对自己,不要让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令自己疲于奔命,反而要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彻彻底底的静思。
首先要接纳自己,接着让自己了解发生婚外情的心路历程,诚实面对自己的需要,然后再问是什么令自己相信这段情缘是解决的良方?在情感需要、责任感、承诺、旧情这几方面有怎样的价值观?我们又怎样分先后次序?面对重要的抉择时,就是考验我们的价值观和人格的时候,我们必须诚实地面对自己,否则很容易陷入自欺的陷阱。
为婚外情解码,是让夫妻了解问题的症结,然后为自己和别人做出负责任的决定,这个决定考验我们爱的能力,更将考验我们道德的力量。
当复合的蜜月过后
当夫妻双方都决定重建关系,可能有两个要点是需要注意的。其一、发生婚外情的一方必须停止与第三者接触,因为保持两段关系而重建婚姻是没有可能的。本来重建关系的过程就充满了挣扎不安的情绪,如果继续与第三者保持所谓的“友谊”,很容易便放弃重建的挑战,转投第三者的怀抱。
其二、遭背叛的那一方,也需要下定决心,朝着重建的目标迈进,否则在重建的过程中,会充满报复和仇恨的情绪。其三、由于两人都被强烈的情绪所笼罩,专业的协助十分有用。一个中立而又专业的第三方能够协助夫妇调整步伐,并探讨关系中出现的问题。
复合初期,或许有一段甜蜜时光,或出游或考虑要孩子,以显示双方复合的决心;然而,复合后期,蜜月的感觉过后,旧有的创伤会慢慢浮现出来。夫妇各有各的困扰。出轨的一方——内疚、自我保护、不能表达的愤怒、哀悼往昔的情人、抑郁;遭背叛的一方——焦虑,怕再被出卖;怀疑,不断询问配偶的行踪;嫉妒,详细查问第三者的事情;愤怒,哀悼打破的美梦;还有自尊受损。
由于各自内心都充满复杂的情绪,有时未能好好分辨,又指望对方能够体会自己的痛楚,殊不知对方自己的结也没有解决,无力担当,这样矛盾便会转嫁到对方身上,再加上原来已经存在的出轨问题,情况就会更加混乱。所以,这段时期大家最好都要有各自的空间,分辨如何认识自己内心的情绪,然后处理疏解它。
要重建信任,需要夫妇共同合作。有受辅导者问,既然是受了伤,对方出卖了自己,为何还要费煞思量,刻意地重建信任?她宁愿对方不断向她证实,直到她再有信心为止。但是,若她以不信任为基础,总会发现一些令她没有信心的地方,无论她的丈夫怎样,也不能再给她信心。
亲密关系的基础在于信任,重建信任的意义和价值不在于对方是否可信,而是我们认定信任的价值,通过信任,我们投入关系,投入生命,真真正正地活一次,即使这可能会带来另一次伤害。我们或许不能得到任何外在的保证,然而真正的安全感是发自内心的,不是靠保证,而是靠对信任的执着。
出轨一方要容许配偶表达他的愤怒、矛盾和伤害,在这些感受的背后,是一颗受伤的心灵,因为他太重视你,太怕失去你,才会受这种打击,才会有这样的表现。不要紧盯着他经常反复的情绪、诸多盘问的行为,而是用体谅来了解他的需要,用勇气承认他的创伤,这样做会加速重建信任的过程。
遭背叛的一方想清楚自己的需要,在一个合理的时空下讲出自己的要求。例如在一个月内,配偶需报告行踪、要配偶肯定对这段婚姻的承诺、要配偶做某些事情来表达爱意等等。讲出的要求要具体,且有时间上的限制,当配偶做到时,便决心再信任他。
人很容易被愤怒和受伤的情绪吞噬,长期沉溺于不信任的状态。或许我们需要问自己:这些沉溺,是否要用来控制对方?是否用来报复?用来证实对方的错?用来讨回公道?有时会不自觉地在这些需要上打滚,忘却了重建信任和重修关系的重要性。
重建信任的大忌
在重建信任期间,双方都不能做再次破坏信任的事情。已经脆弱的关系如果再次破坏信任,有如一个施了手术的人再次受伤一样,伤害比第一次还要深、还要痛。重建信任是极需要时间和耐性的,没有快捷的蹊径。在这段时期,双方必须坚守重建信任的承诺。
所谓信任,是双方对彼此的关系都有一定的假设,例如你曾应允不再见第三者,即使有多大理由,都不可以再见面,否则便破坏了共同的假设和理解。另一方面,连串的谎言是破坏信任的致命要素,谎言令对方不知还能相信什么,不知怎样理解彼此的关系。
有第三者的一方需要为过去的谎言道歉,同时要协助配偶重建一种稳定的情绪,并要有心理准备,即使再说真话,对方也会怀疑,这时候不要恼怒对方,反之要接纳她的情绪。惊弓之鸟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间才会重建安全感,这时最怕缺乏耐性,因缺少耐性而滋生怒气,情况便更加复杂。
除了信任外,受伤者因为自尊受打击,会觉得自己不及第三者,既愤怒又嫉妒。一般的反应是不断追问配偶与第三者的交往:曾经交心的对话,曾经到过的地方,甚至性行为是怎样的。有些问题可能非常深入,以致配偶想避而不答。要处理这些不断的追问,最好有专业人员协助,否则会构成双方关系进一步的磨损。
对于这些盘问,需要留意盘问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重建信任还是揭开更多疮疤?人们以为透过种种蛛丝马迹,便可以避免再有下一次,重新寻回掌控事件的感觉。然而这种盘问非但不能令我们更好地掌握事情,还会破坏夫妻关系。如果盘问是为了重建信任,那么查问的一方需要由质询性的态度转为体谅性的态度。质询只会增加疑虑,体谅的态度是视对方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挣扎有限制的人。他曾经跌倒,他同样需要接纳和宽恕。这样可以加深夫妻的情感联系。
对于被查问的一方,可以期待宽恕,但不能要求宽恕,或是责怪对方不能宽恕。婚外情始终是背弃了婚姻的盟誓,宽恕的决定权在于受伤的一方。
受伤者如果期望通过查问第三者的情况,做出比较,然后重建受伤的自尊,这不但无效,反而更伤害夫妻关系和自我价值。需要反省的是,我们为什么需要通过与别人比较来确立自尊?神创造我们的时候,已经赐予我们不可置疑的价值,借着受伤,我们与造物者相连,重新体会神的慈爱。
彼此饶恕,发展成熟之爱
不但出轨者需要寻求饶恕,即使遭背叛的一方,也需要勇敢面对过去在婚姻中自己曾经对配偶的伤害,彼此饶恕,只是需要饶恕的地方不同。这样做不是要互相指责,而是双方正视彼此的伤害,从而达到释放和体谅。
这个阶段,很需要有一个中立的第三方在场,否则双方很容易陷入彼此指责和攻击的争战。这个历程有如抽丝剥茧,一层层把外围的情绪观感揭开,发掘核心的问题。
承认自己的限制,以及需要负责任的地方,例如,一方在婚姻中不断忍让,回避冲突,误以为是保持和谐的唯一途径,但对方永远没法知道你的内心世界,因此不要责怪对方没有留意你的需要,而是承认自己缺乏表达能力。再例如,一方在婚姻中咄咄逼人,情感宣泄过度,却没有给予对方表达的空间,便需要为自己不能自限而负责任。
彼此轮流聆听,用心明白对方的意思,用设身处地的态度来了解对方的感受和思想,体谅对方的挣扎和限制。看到对方是一个有感情有思想,有善良的动机,同时也有很多限制的人,化解彼此积存内心的愤怒,彼此接纳,诚恳地向对方道歉。
有时婚外情的出现,不但揭示了婚姻中的问题,也会暴露个人成长经历的一些创伤。人如果早年在原生家庭不能建立稳定及安全的依附关系,长大后便容易在亲密关系中产生不安全感和矛盾。所以,了解旧日的创伤,不是用来推卸责任,或是寻找诟病的对象,而是夫妻共同面对旧伤,通过包容和接纳,令关系成为彼此医治的场所。
爱的转化,在乎一种经验在生命中沉淀、洗涤,获得了情感的根基,才可以发展成有情的道德力量。两者是联结的,没有情的道德是教条,没有道德的情是放纵。婚外情对婚姻的打击,让夫妻借此认识自己爱情、情感、道德能力发展的阶段,才可以转化和整合。这方面的成长,不单是关系的成长,更是彼此生命的成长和转化。
爱不是感觉,而是能力。但这种能力不等于委曲求全,讨好别人,而是从认识自己、接纳自己开始。夫妻双方在上帝的带领下,要不断成长,同时积极寻求第三方的协助,期待彼此可以向对方倾流出成熟之爱。
(本文摘编自《错爱:婚外情的危机与转机》黄丽彰,中国市场出版社,2016年10月,有修改,标题为《境界》编辑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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