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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儿子无缘无故被杀,她痛苦欲绝,但她靠着神奇迹般的放下心中仇恨,饶恕了杀儿凶手,还用母亲般的爱关怀他使他人生可以重来,“我们俩抱着,他一直哭,我也一直哭,我抱着他好像抱自己的儿子。将心比心,这事如果是我儿子做的,我也希望人家能原谅他。”
(本文内容转载自台湾GoodTV的“真情部落格”视频节目,由《境界》进行文字编辑,有修改,标题均为《境界》编者所加)
2000年那一天刚好是圣诞夜,人家打电话给我时是深夜,我已经睡觉了。不知道怎么那么巧,每天晚上睡觉我都会把手机关机,那一天手机却没关。
手机响了,我拿起来听,第一句话听到说:“你儿子阿德被人家杀死了!”我头脑一片空白!那时我住在桃园我妹妹家,因为我先生前一年肝癌过世,妹妹让我住在她家好照顾我。因为我身体也不太好,有癫痫症,她怕我一个人住有危险。
儿子阿德才17岁,被人家杀死了,我差点崩溃,我问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就说他们是去一个国中校园内烤肉,我儿子和那个凶手杨同学并不认识。杨同学才15岁,他进去时,我儿子和他的同学在玩什么,说输的人要去做俯卧撑,我儿子输了,他就去做。他们喝饮料,铝罐丢掉时落地有砸声,杨同学就说不服气的人起来。
之后我儿子都没有和他们讲话,他只是一个人在旁边,怎么那么巧,他们说算,算,算,罚几下就要起来了,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杨同学突然拿出一把水果刀刺了我儿子一刀。他们是在一个学校,学校的校门都关了,救护车来了开始也进不去,后来有同学去找老师,守夜的老师再来开门,儿子已经流血过多死了。
我的儿子阿德是一个很少跟人冲突、很少讲话的孩子,也很少跟人家在一起玩。因为我先生的病,我们搬来台北十年,他都不曾跟人家出去过,没想到这一次出去就没办法回来了。
阿德高职读了一年,为了分担家计,决定退学找工作,赚的第一份薪水就给我买了一条项链。他小时候说:“妈妈,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有项链戴,你怎么没有?”那时候我就跟他说:“别的妈妈有钱买,你的妈妈没有钱买。”他就跟我说,“有一天我赚钱时,我要买一条送给你。”我就很高兴跟他说好啊。
那时候我想小孩子随便说说的,我也随便听听,但我真的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实现。我今天戴了这条项链,真的不敢看,因为看到它就会想到他在医院的那一幕。
我先生刚开始是肝不好,后来是肝硬化,最后转成肝癌。他后来开刀,也有连续治疗,就是没有办法工作。因为我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又加上他身体不好,这重担就都加在我的身上。
除了生病的丈夫和阿德,我还有两个女儿,还有生病的公公需要照顾。我刚开始去台北时要帮助人家洗车,薪水根本就不够用。后来三个孩子都上学了,而且那时我先生劳保的药有时没法拿,要用自费的药,经济就比较困难了。我不得不去兼一份工作,有两个工作,才能勉强维持生活。我在餐厅刷盘子,刷碗,都是比较花费体力的工作。
刚结婚时,公公对我蛮好的,印象也蛮好。不知后来是不是他生病久了,心理上有一种不满和猜测,他怀疑我去赌博,我说没有他就会不高兴。其实我真的没有去赌博。有一次他打的我很重,我走过去看到他站在那边,没有跟他吵架,也没有防备心。我把竹子拿好放在肩膀上,我没有想到我走过去一段路,他就拿铁棍往我的腰打。
打的时候我不知道,以为是我自己跌倒了,邻居叫我赶快跑,我公公还要再打我。我想爬起来已经爬不起来了。我转过头看到他还要再打我,我已经站不起来,就只好爬出去,爬了一段我起来走,就晕倒了,不省人事,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
我先生在世时跟我讲了一件事,照顾我公公的责任本来是在他身上,因为他身体不好真的没办法照顾他,他希望我替他照顾。
刚开始时我也会想,我从来没有害过人,我对我的长辈也孝顺,什么事情我都忍耐,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且我的儿子那么乖,不曾跟人家出去,也从来没吵过架。那时候我就一直埋怨,上天对我很不公平。
那时我们信的是传统的佛教,在台北过年过节时要拜拜,晚上下班12点,第二天早上5、6点钟赶回去上班还要拜拜。然后今天拜好,明天又要赶回去上班。但是这样拜来拜去,不知道在拜什么,人家都说拜拜有保佑。后来我想说很奇怪,一直拜,一直拜,他根本也没有保佑我的儿子平安。后来我就觉得这个拜拜只是一个形式。
阿德去世后,我睡觉会觉得有人在叫,在敲门,在叫妈妈。我知道是没有人的,但我会叫人去开门,开门一看原来没有人。我会站在门口等他,等不到了再把门关起来。吃饭也吃不下,碗筷拿起来就想到阿德。刚开始我跟妈妈住,我不吃饭,她也不吃,我哭她也哭。他们年纪那么大了,我就不能哭,可是憋起来也很难受。后来我就说自己要回去。
后来教会来看我的时候,我也是哭,我讲给他们听的时候,心里很难过,我也会哭。他们也流泪。那时候我一辈子都是为了儿子活着,有一次我常年生病的先生打我时我也会想,要不要离开,但是我不能,我可以自己工作、生活,可小孩子怎么办?我要忍耐,我怕我出去了,我先生心情不好会拿小孩子出气,打他们。
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凶手杨同学的爸爸见到我就跟我讲,我没有钱赔给你,儿子随便你关几年。我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很气愤,我就想说你儿子给我关几年有什么用,你儿子关了出来,你还是有儿子,我的儿子却永远没有办法回来了。而且我也没跟你开口说要赔多少钱。
更让我生气的是,他们还说是阿德自己不小心跌倒,跌到刀上去的。现场其他的同学,都证实阿德没有跌倒。那时候因为对方不给公道,扭曲事实,出庭时我就把水果刀放到包里,我头脑里有一个声音——“你用水果刀杀他,出庭时要用水果刀替儿子报仇。”但我并没有动作去拿,我的儿子好像浮现在我眼前,什么话都不讲。
犯罪被害人保护协会、更生团契义工邱松山:那时她还可以每天去菜园工作,出去之前她会把米洗好,放进电锅,中午回来就有饭可以吃了。有一天她回来觉得奇怪,明明早上洗了米,怎么电锅里面没有饭呢。她就一直去找,结果发现米被倒进马桶里。有很多这样的行为异常现象。
大太阳之下,她好几次赤着脚,在柏油路上走了七八公里,走到宜兰市。她之前没有去过百货公司,那天居然奇怪的去了童装部,看到童装的洋娃娃模特,她就要。店员就跟她讲这是卖衣服,不卖洋娃娃。当时也不知道她怎么和人家交涉的,居然把三个洋娃娃抱回家。她自己怎么走回来的,她自己完全不知道。然后她给洋娃娃换上阿德小时候的衣服,客厅摆一个,书房摆一个,房间摆一个。
我那时候会和洋娃娃讲话,会说阿德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妈妈很想你。你那边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要托梦给我知道。你要跟我讲,我才知道要怎样去帮你。晚上睡觉抱着这些娃娃就会哭。抱着他们就好像抱阿德这样。后来我还接到诈骗集团的电话,被骗了几万块。
一直到邱松山等人的出现心里才得释放。那一次凶手杨同学的父母来看我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他们是来道歉的,也没有想到杨爸爸看到我的时候就跪下。那时我心里突然恍然大悟,就赶快去把他抱起来,他跪下的时候我的心都好像打开了。我过去抱住杨妈妈,我们俩抱头痛哭。
我自动把法院判决的300多万减半,而且是分期付款,都没有写契约。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确实也没有钱,我以前自己也是经济不好,我能理解他们当时的困境。
后来我时常梦到我的儿子阿德在跟我说,妈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身体也不好,你以前为我们那么辛苦,你现在要去做你自己高兴的事情。那时我经常梦到儿子对我讲这些话。
从关心我的义工口中,我得知杨同学的爸爸因为车祸截肢不能工作了,全家都靠杨妈妈卖玉兰花,挑起家庭经济重担。她的情况跟我差不多,我丈夫得癌一拖就是5年,将心比心,我对杨妈妈产生了同情。
我除了提醒杨妈妈要多去监狱探望杨同学外,自己也不禁会想到他不知过得怎样?
那年6月21日,游妈妈不顾家人强烈反对,在犯罪被害人保护协会、更生团契的协助下,南下高雄明阳中学(少年监狱)探望凶手杨同学。他被判刑9年。
邱松山说,那时候她想去看凶手,我还怕她去打,就和太太一起陪她去。谁知道在去之前的信上游妈妈写着:“许多亲朋好友知道我要去看你,都觉得我很无聊,为什么要去看一个伤害我的人。想到你的父母,也因你吃了不少苦,我真的很不忍心,决定來看你,并把你当儿子一样关心,希望你重新来过,有机会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一进去看到他时吓了一跳,因为在法庭上看到他时他个子比我小,而这时他已经比我高了。他看到我也吓了一跳,因为他说早上才看到信。他和邱老师夫妇说,可不可以和游妈妈单独讲话。他们同意了。
我就问他在这里好不好,吃的住的好不好。他就说还可以。他看到我的時候,样子很尴尬,头低低的反复说着:“游妈妈,对不起,我是无心的!”我就说都已经过去了,有意无意,有心无心都已经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个头高壮的他突然问,可不可以抱抱。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后来我就想,既然要原谅他,既然来看他,给他抱抱也没有关系,就说好啊。我们俩抱着时,他就一直哭,我也一直哭,我抱着他好像是抱着自己的儿子。
我那时就想说,将心比心,今天这个事儿如果是我儿子做的,我也希望人家能够原谅他。当一直把仇恨放在心里头时,日子也不好过。我就是想把这个仇恨放下。
邱松山:其实她早就有来教会,只是到受洗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克服,这期间我们有很多关怀,她都很感动,她知道这些一定不是一个陌生人能够做的,一定有神在动工。
游妈妈还跟着邱松山当教会的义工,有時候写信给监狱里的杨同学时,想用的词句写不出来,就打电话到监狱,拜托老师转达。
那时候接触我的人都是基督徒,我跟他们都不认识,他们却默默的为我付出,一趟一趟的来,并不是需要的时候去走几趟,后来就不来了。我就一直想,我跟他们也不认识,他们却能够为我付出,我就觉得跟他们走在一起,很平安,很喜乐,很快乐。
他们带我去教会,那时候我还没有受洗,我就去教会走一走,看一看。后来我就觉得教会里的基督徒都蛮有爱心的。我们传统的拜一拜,我觉得也不见得有多好,在吃素,手在拿香,也就是这样。我也看了很多,我就觉得做基督徒没什么不好,好像还更好,年节又不用拜,基督徒也过得很好。
我后来也和杨同学写信联络,现在他已经在读大学,用手机联络也很方便。他出来的时候跟我说他要去找工作,他那时候出来才21岁,我跟他很坦诚的说,你这样有前科,别人有好的学历,好的家世都没办法找到工作,你这样去找工作人家比较排斥。现在先不要急着去找工作,你们是原住民,还有很多福利,你应该继续读书。他就说好。
我不知道他跟我说的是真的假的,等他考上大学的时候,他通知我真的考上了,我真的很高兴。有时候他妈妈管不了他时,她就给我打电话。我说可是你是他妈妈啊,她说我和他讲他不听,你的话他听。
杨同学后来说要把我当妈妈,我说如果你要照顾我,你先要照顾好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然后有机会的话我就会让你照顾。
本来我一直把仇恨记在心上,后来去看他,原谅他之后,他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讲,我就觉得很安慰。我讲的话他能够听进去,这就象我儿子跟我讲的,妈妈你要做让你高兴的事。
我现在也想和杨同学说,好好读书,好好作人,拿个文凭,找个工作,好好听妈妈的话,你妈妈照顾你很辛苦。他说好啊。我说不要只是嘴上说好,心里面也要想到妈妈真的很辛苦。
杨同学曾给游妈妈回信说:您的包容、您的爱,给我的不只是爱,也给了我在未來的人生可以重新来过的信心。
如果和阿德说几句话,我想说,妈妈相信你在那边看到妈妈做这些事情一定很高兴。妈妈现在过得也很高兴,身体也比较好,你要放心。
2014年的一天,美国北明尼阿波利斯市的一个小公寓,刚刚进入花甲之年的玛丽·约翰逊在唱诗赞美上帝。这位教师助理已经习惯了每天由心而发地对天上那位唯一的上帝表达感恩和赞美。
“实际上,没有人比玛丽更有理由怀疑上帝了。”熟悉玛丽的斯蒂夫·哈特曼却公开发出这样的感慨。他说玛丽过往近二十年“真实的生命”让自己深深震撼。
就在斯蒂夫述说见证的同时,玛丽和往常一样,迎接一位下班的年轻人并拥抱他,然后倾听他上班一天的见闻和烦心事。他们不是母子,年轻人却称玛丽“我的另一位母亲”;他们不是师生,年轻人却称对方“给了我一个机会”;他们也不是忘年交,年轻人反而称自己是努力“接受了饶恕”。
他们的关系,通俗点概括就是:仇人。这个名叫奥实·伊萨瑞尔的年轻人,在16岁时亲手射杀了玛丽的独生儿子。服刑17年后出狱的奥实,接受玛丽的邀请住进了同一栋楼,成为邻居。
“一个被判刑的凶手最终与受害人母亲住得如此之近,这里面无疑有故事,并不是你可能会预期的恐怖和灾难,而是不可思议的慈悲。”斯蒂夫如是说。
1993年2月,对于玛丽而言,无疑是生不如死的生命节点。就在那个月,她唯一的儿子、20岁的拉乐缪姆·伯德在一个派对中,因为与人发生口角而被射杀身亡。凶手正是奥实。
“我儿子死了。”这位基督徒母亲痛不欲生地喊道,内心对奥实充满了怨恨。她要求法律对凶手给予最严厉的制裁,因为“他是畜生,就应该一辈子被关在牢狱里”。
苦毒很快吞噬了玛丽的心,她变得脆弱、敏感而容易受到伤害。因此当所在教会牧师告诉她“如果你曾殷勤祷告,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时,她马上选择了离开。但这并未解决她的痛苦,过往28年所在教会所扎根的真理似乎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她一度在心里发问:这真的是事情发生的原因吗?
不过,就是在这样的模糊当中,或许是多年基督徒的惯性使然,玛丽在事发一年半后的法庭审判过程中,告诉奥实自己原谅他。在当时的情境下,她并不认为自己说的只是一句空话,但多年后反观,发现那的确不过是“一句好听的空话”。她坦言:“我是照着《圣经》说的做了,但心里却不是真的这么想。”
关键时刻,领受过的真理给了玛丽难以言说的力量。她的行为依据来自马太福音第六章14、15节:“你们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饶恕你们的过犯;你们不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不饶恕你们的过犯。”
这种力量并不一直那么坚定和明朗,也并不足以将起初而生的恨消除殆尽。反之,这种恨在心里埋藏了起码10年,玛丽说,“苦毒让我陷在里面无法动弹,我不能继续过自己的生活。”不能原谅就像癌症般死亡的毒钩,“它会从里到外地侵蚀你。”
这种侵蚀到了一个地步,以至于玛丽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她开始问自己到底是谁,不能做到去原谅对方。《圣经》里关于饶恕的教导明明地刻在心板上,但她就是不能走出来。一边是自我的情感和世界“有仇必报”的处世逻辑,一边是重生之后新我领受到上帝“当爱你的仇敌”的清晰教导,玛丽在这一对此消彼长的矛盾中寻找着方向和出口。
恨就像一粒种子,藏在玛丽心里,这令她痛苦纠结。她不希望自己一直这样活在恨里,但是靠自己无法做到释放。直到有一天,有人请她去教一堂课,课程内容是基于一本《完全饶恕》的书。正是从教这堂课的过程中,她开始学习究竟什么是真正的饶恕,什么却不是。
一切缘自她在备课过程中读到的一首诗《两位母亲》:一位母亲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代替我儿子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另外那位母亲马上单膝跪下,说:“哦,你就是她,耶稣基督的母亲。”然后耶稣的母亲把她扶起来,亲吻她脸颊上的一滴眼泪,说:“告诉我你的儿子是谁,这样我可以分担你的忧伤。”她说:“我的儿子是加略人犹大。”
就是这首诗,似重锤猛击玛丽的心,于是她又重读了一遍。刚一读完,她的内心就响起这样的声音:我要那些孩子被杀害的母亲们和那些孩子是杀人凶手的母亲们,聚在一起,共同疗伤。
多年后,玛丽晓得当年那样的声音是一个呼召。所谓呼召,希腊文词根为Kaleo,意为呼唤、邀请及召集,涵义有两种:其一是神藉着他的话,召唤罪人得蒙救赎;其二是神提名呼唤一些人来事奉他,或者将神的灵充满一个人,使用他的恩赐来担负起神所托付的使命。
“我知道有些事是我被呼召要去做到的,”玛丽说,在那个意念产生的同时,她做了一个决定——去静水城(Still water city )监狱探访奥实。但是,意念和行动之间的距离,有时候看起来那么近,有时候又如同天地之隔遥不可及。这个呼召对玛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她为此准备了12年之久。
正是这个过程,玛丽深刻体会到“饶恕是一个旅程,而不是目的地”,并且有时候这个旅程会非常漫长而煎熬。正如《圣经》中神的使徒彼得和耶稣的一次对话,彼得问:“主啊,我弟兄得罪我,我当饶恕他几次呢?到七次可以吗?”耶稣说:“不是到七次,乃是到七十个七次。”还有主祷文里的一句话:“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其中“如同”这个简单的词语震人心魄,于是玛丽祷告说:“神啊,原谅我,如同我原谅那些伤害我的人。”
被神呼召的玛丽做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马上行动,而是无奈地笑了。“好吧。我想,但是你知道吗?这绝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发生!而且我也不希望它发生!”这像极了神呼召摩西时候这个埃及王子的第一反应,他同样认为自己不可能做神托付之事,而要神另请高明。
但是,呼召绝非出自人。所以,2006年,神带领玛丽与人一道,真的建立起这么一个团契,名字就叫“出死入生——两个母亲,两个儿子”。
同样是2006年,美国坚守古旧基督信仰的阿米什社区发生了一起残忍的枪杀事件,其中5名6—13岁的阿米什少女被杀害,杀手随后也开枪自杀身亡。这件事本身并不足以让世界轰动,但至今震撼人心的是该社区的基督徒们对事件的反应。
他们未按世界的逻辑进行复仇计划,而是共同祷告、彼此勉励,走出仇恨,主动走进杀手家中,安慰他的妻子等家人。四年后,依此事件拍摄的电影《阿米什的恩典》上映,其中主人公(大女儿是受害者)和小女儿的一组对话震撼了无数人。
女儿问:“爸爸,我可不可以有一点怨恨,就一点点。”爸爸说:“那就一点点,一会会儿好吗?”女儿点头,爸爸接着说:“我们不能允许仇恨进入我们的内心。仇恨是一个非常巨大且非常饥饿的东西,它有着许多锋利的牙齿足以吞噬你的整个心灵,以至于不给爱留下任何余地。”
这一年的玛丽同样迈出了和阿米什人一样的重要一步,她决定去监狱探访奥实。迈出这一步,面临双重考验:首先是自己内心是否能做到彻底的永远的饶恕;其次是奥实的反应。
“是的,我必须确定自己真的原谅了奥实。如果做了表面工作,心里却充满仇恨和苦毒,那肯定不行,所以我必须弄清楚。”玛丽说,经过了每次俩小时的四次预备会议后,她明确了自己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就借助惩教局(Department of Corrections)设立的一个帮助罪犯悔改、让受害人与罪犯进行对话的司法程序,告诉该局自己想和奥实见面。
随后,一个名叫提姆·汉森的人去问奥实是否愿意见玛丽,结果对方回答说:“绝不要。”当时已经年届而立的奥实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不,这不可能!我干嘛要见她?好让她诅咒我,当面骂我出气吗?我才不干呢!”多年后,他坦言,自己当时还不想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
被拒绝的玛丽感到失望,但她没有放弃。九个月后,她再度前往征求奥实的同意。“这次他和家人讨论了一下,决定见见我。”其实,在这段时期,奥实也在经历自我的“3R”调整:重新训练(Retrain)自己,更新自我思想及反应;放弃(Retire)曾经的愚蠢行为和苦毒;给自己重新定位(Reposition)。这样的训练使他认识到:“做人最大的一部分就是要承担责任,面对你曾经做过的事并对其负责。”
在许多人的共同努力下,玛丽和奥实终于要会面了。“为了第一次会面,在会面前,我得好好预备自己。我首先要能原谅自己,必须为自己曾经对他的感觉和想法认罪,必须面对真实的自己,我才能继续往前走。”百味杂陈的玛丽接受了同为基督徒的好友瑞珍娜的帮助,后者多次和她对话,帮助她明确一点,就是自己要去见的是一个成年人,“不是我心目中的禽兽”。
成行当天,玛丽和瑞珍娜等几个人一道前往。当大家沿着斜坡往上走到一半时,玛丽突然崩溃了,她说:“上帝啊!我还没准备好,我做不到。”随后她几乎是被瑞珍娜推着上了斜坡,进入监狱。感觉自己“一塌糊涂”的玛丽不得不洗了一把脸。过于紧张的她还搽了点润肤露,不料瑞珍娜提醒她看看瓶身,只见上面写着“难以置信”字样。“难以置信?现在发生的不正是如此吗?!我现在坐在这里,等着他们把杀害我儿子的人带过来!”
奥实终于出现在玛丽面前。那一刻,内心翻江倒海的玛丽站起身,只说出了一句开场白:“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让我们现在来重新认识。”
奥实呆住了,这和他预设的种种场景截然不同。他想得最多的一种可能就是对方会不会朝自己扔东西,“扔书本、椅子,咒骂我,想要殴打我。”为此,他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因为在他看来,无论如何,玛丽都有理由做任何事。
“我不知道什么在等着我,我就是进去,看看要发生什么,试着给她所需要的作个了结。”奥实说,没想到玛丽的第一句话完全打破了自己的内心防线,反而让他平静下来。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带着信任配合这一过程,不带抗拒地让一切本应发生的发生。
他决定将自己的主权交托给上帝并全然顺服:“我们在生命中,往往会做一些事情,拦阻了本应发生在我们身上的美好事情和祝福,所以我决定不再自毁前程。我要放弃自我,让出位置给上帝,让他来工作。”
那一瞬间,受害者母亲和杀人犯相遇在唯一的上帝里,完成了人世间几乎最不可能实现的和解。那句看似平淡无华的开场白,听起来合理,不带怨毒和报复的口气,但也没有假装一切相安无事,为对方创造了一个可以自由回应的空间。
后来的奥实感觉“会面很棒”,以致竟然不想很快结束它,并希望有个美好的句点。所以就在他起身要离开那一刹那,看着桌子对面的玛丽,问她是否可以拥抱她一下。“因为我想要让她知道,我是认真的,真心的。”
玛丽同意了,起身绕过桌子。奥实也朝她迎上去。两人拥抱在一起。玛丽开始痛哭,哭得歇斯底里。奥实愈发用尽全力抱紧她。他没想到在周遭都是重刑犯的监狱里待了12年,经历了很多之后,现在竟成为生命中最惊慌的一刻。他在内心深处呼喊着:“这位女士在痛苦,我该怎么办?谁来帮帮我啊!”手足无措的奥实唯一能做的就是尝试抱紧这位母亲,但那却是一个祝福,爱消弭了一切苦毒。
旧事已过,一切都是新的了。2009年12月,奥实走出监狱,迎接他回家的是玛丽和“出生入死”机构的人们,“我们一起给奥实办了个欢迎回家的派对。”那一天,有30-35人参加,大多数人并不认识奥实,只是通过玛丽知道他,但是他们都走近奥实,希望知道怎么可以帮助他。而玛丽的房东还征求她的意见,问是否可以让奥实搬到她隔壁住。
就这样,出狱后的奥实成了玛丽的邻居。“那真的很棒!”奥实说,这可以帮助他保持清醒的头脑。每天出去工作了一天后回家,他会碰到玛丽,然后两人在走廊里交谈一下,分享一天的经历。要去上课的时候,玛丽会跟他搭讪,了解他工作的公司和正在做的事情。
“她就像我的另一个母亲,对我来说就像回家和母亲谈论一下一天发生的事情,也看看她过得如何,然后再继续自己的日子。这是个祝福。”奥实说,有时候自己感觉伤心失望,或者由于事情不顺利而感到受挫,就会去看看玛丽,然后给自己说:嘿!她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也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如今的奥实,正忙着向自己证明自己。白天他在一家废物处理厂工作,晚上就去修读大学课程。他下决心不辜负玛丽的爱心,要尽力回馈有需要的人。实际上,他已经在这么做了:和玛丽一样,他走入监狱、教会和人群聚集之处唱赞美上帝的诗歌,宣讲饶恕的恩典。
(本文内容来自约翰·奥特伯格 John Ortberg 在美国 menlo park presbyterian church的一个访问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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